羅寧縮在牢房角落那堆發霉的稻草上,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到現在她還不能完全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旁邊牢房裏各種男囚下-流的調戲聲,過道里來回巡視的獄卒那不加掩飾的淫-邪目光,令她心裏一陣陣發寒。
一個牢頭模樣的人晃晃悠悠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女犯羅寧,有人探監!」
說着解下了腰間掛的鑰匙,開了牢門,把羅寧扯了出來,還不忘伸手在她腰上揉兩把,臉上露出不堪的神色。
羅寧渾身發抖,仿佛吞了蒼蠅一般的噁心,只是無法掙扎。女犯本來應該關在女牢裏,可是她卻被丟進了男牢,可見那些人是存心要給她羞辱的。
她被那牢頭推搡着進了一間狹窄的屋子,腳鐐在地上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而雙手也因為上了枷鎖所以根本就動轉不得。
她往前撲了幾步,撞在牆上,若不是有枷鎖擋着,就要撞到臉面了。
不同於牢房裏的昏暗,這間小屋子裏點着燈,突如其來的光明使得羅寧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就聽那牢頭諂媚的道:「羅小姐,一個時辰之後,小的來接人,您有話可以慢慢說。」
低柔的女聲輕輕應了一聲。
羅寧猛地扭頭,就看到了拿手帕捂住口鼻,在屋角亭亭站立的羅明熙。
屋子裏唯一的木桌上放着一個小小的錯金銅香爐,有裊裊的煙氣飄散,沖淡了這屋子裏原本的霉爛氣息。卻與這陰森的牢獄格格不入。
「阿寧,」羅明熙皺着眉,柔柔軟軟叫了一聲,「你可受苦了!」
羅寧的瞳孔驀地縮緊,她猜得沒錯,這次的事一定是羅明熙和她娘搞的鬼!
羅明熙掏出來一隻做工精美的墊子,墊在了唯一的一張凳子上,款款坐下,笑吟吟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冤枉?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沒弄明白?如今你可以問了,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羅寧心中有萬語千言,可是喉頭卻像是被什麼哽住了,愣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麼我替你來說吧,」羅明熙嫣然一笑,抬手捋了捋頭髮,露出右腕上晶瑩剔透的一隻血玉鐲子,鮮紅如血的玉鐲與雪白的皓腕相映生輝,美不勝收,「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父親會把你娘從侯夫人貶為通房丫頭,而你也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嫡女變成了庶女,還是婢生子?」
羅寧不說話,眼睛裏滿含悲憤。
「你別這麼看着我,」羅明熙誇張地笑了一下,抬手輕撫面頰,衣袖下滑,再次露出了手腕上的鐲子,「我會害怕的。我來告訴你啊,其實呢,你知道我父親和母親是什麼關係麼?他們兩情相悅青梅竹馬,若不是你外祖家強勢做成了你娘和我父親的這樁婚事,父親又怎麼可能委屈我母親做妾?
「可是就算給了她正室之名,先生下兒女的不還是我母親?若不是迫於你外祖父那老東西的威壓,我父親根本就不會給那賤人生下你的機會!」
「你胡說!」羅寧睚眥欲裂,「你滿口胡言!」
「我滿口胡言?」羅明熙冷笑道,「我告訴你羅寧,今晚,你就會被這裏的男人挨個上一遍!你若因此死了,那便是羞憤自殺。然後世人會說『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你娘是因為與人通姦被我父親發現之後畏罪自殺,而你也是因為不知檢點,被捉姦在床而無顏苟活!」
她笑容里充滿了惡毒:「我再告訴你,你這樣的女犯,死了也不算完,官府還會押送着你不着寸縷的屍體遊街,讓世人看看不守婦道會是怎樣的下場!所以說,你死了還是便宜你了,若是你活着,你還會遭受別的刑罰,嗯,還是當眾的。」
羅寧眼睛裏像是燃燒起了兩簇火苗,想要把面前的羅明熙燒個乾乾淨淨!
羅明熙伸手摸了摸右腕上的血玉鐲子,不知如何手中忽然出現了一顆鮮紅的果子,一股甜甜的果香瞬間飄散,「羅寧,成王敗寇這個亘古不變的道理你可反駁不得,不管怎麼說,現在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是我,而你不過是我腳下的一隻螻蟻!
「到了如今,我不妨再告訴你,你外祖父、舅舅、母親、表哥,還有當年你娘肚子裏那個孽種,可都不是正常死亡的!不錯,他們都是死在我父親母親手中的,因為他們活着我們便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包括你,你若活着,我又算什麼?一想到我的位置曾被你佔據過,我就噁心的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羅寧冷冷盯着羅明熙,眼前這女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毒蛇、毒蠍!
羅明熙咔嚓咔嚓吃果子,給人感覺卻像是在啃人骨頭,充滿了森然鬼氣。
吃完果子,她拿出一面鏡子擺在桌上,對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然後站起身來,嫣然一笑:「羅寧,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這一次陪着我來探監的,便是秦家哥哥,你曾經的未婚夫秦松。不過,如今他是我的未婚夫了。」
最後的希望也被澆滅,羅寧覺得仿佛掉入了冰窟里,冷的牙齒都開始打顫。秦家便是知道自己外家出事,母親病故,也並未退親,所以她以為秦家是她最後的救贖……
羅明熙慢條斯理拿起桌上的香爐和鏡子,還有凳子上的墊子,一一收起,然後得意洋洋笑道:「我走了,今晚,你好好享受,祝你還能見到明日的太陽。」她一扭身,腰肢纖細如柳,衣袂飄然若舉。
羅寧滿心悲憤,可眼睛裏卻一滴淚都沒有,她面容蒼白如紙,若不是眼珠偶爾還會微微轉動一下,簡直與個死人無異!
羅明熙已經走了,屋子裏還有陣陣馥郁的香氣。
完了!一切都完了!天也塌了!
羅寧忽地想起羅明熙說過的那些關於自己的話,今晚……
難道還要等着讓那些噁心的人來侮辱麼?
她顫巍巍轉過身,倒退幾步,猛地往前衝去,一頭狠狠撞在了牆上。
牆壁上濺滿了紅白之物,羅寧的身子也軟軟滑落,殘存的意識中卻看到牢房的門被猛地撞開,一片深青色的袍角定格在了她最後的視野里。
仿佛經歷了一場噩夢,羅寧盯着鏡子裏自己童稚未退的容顏,唇角慢慢勾起了一個冷酷的笑容,羅明熙,呂氏,羅隆,你們絕對想不到,我,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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