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皇上昨晚當真是來過嗎？」我木楞了一會兒，又伸手摸了摸身旁被褥，已經有絲涼意。
「皇上離開殿內好些時候了。」杏兒回應道。
「混賬，那你也應該叫醒本貴妃啊，怎麼能讓皇上就這麼走了！」我怒拍了一記床褥，嚇得杏兒猝不及防地下跪，她急忙為自己解釋道，「是皇上吩咐不許杏兒喚醒娘娘，說是想讓您再多睡一會兒，杏兒該死，可是皇命難違，還請娘娘您饒了杏兒。」
「可你知道……罷了，你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呢。」我搖了搖頭，內心十分的無力。
我有一種預感，皇上正在密謀着一件事，但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什麼。
「杏兒知道杏兒伺候娘娘您不如清兒姐姐，但是杏兒會竭盡全力討娘娘您的歡喜，所以請娘娘也給杏兒一個可以努力的機會。」杏兒過來替我更衣，這會兒我對她是從慈寧宮那兒分派過來的間隙有了一些消除。她雖說是太后娘娘故意安排過來的，但我見她腦子並不機敏，做事也有絲馬虎，倒是因為這個討了我的喜歡。
「今日可是晴天？」我由着杏兒給我梳妝打扮，心裏起了想跟她親近的意思。
「恩，外頭陽光明媚着呢，娘娘可以去曬會兒太陽。」杏兒回答道。
「秋天有這麼明媚的太陽，倒是難得。」我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扯着有些乾燥的唇瓣，「杏兒，本貴妃是不是看上去有些蒼老啊？」
杏兒認真地看了我一眼，顫巍巍道，「娘娘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聽了她這話，沒來由的笑出了聲。
她怎會是這般耿直的人呢！
「娘娘為何笑？」杏兒歪着腦袋看我，痴痴地說，「不過娘娘笑起來比不笑好看太多了。」
「他也曾這麼說。」我取了一根簪子，道，「隨便給本貴妃拾掇拾掇吧，反正今後也不會再有哪個男人會認真地看本貴妃的妝容了。」
「皇上呀，皇上昨晚能來景仁宮，說明他對娘娘您還有些情分呢。」杏兒開心道，「娘娘是宮裏唯一的貴妃，這妝容也是給其他娘娘看的，娘娘可別浪費了這麼美的一張臉啊。」
因為杏兒這丫頭不善於說謊的性格，我倒覺得她說話有些真誠，不像有些宮女只知道一味的逢迎我，倒是讓我不那麼介懷了。
「給貴妃娘娘請安。」
「怎麼了？」
「太后娘娘請您移步慈寧宮。」
我的好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
「本貴妃身子不適，就不去了。」我話語剛出，杏兒便委屈地跪下來，「娘娘，杏兒才跟太后娘娘說，您身子還安康……」
「是不是你跟太后娘娘匯報說昨晚皇上在本貴妃這兒留宿？」我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想將她趕出景仁宮，可她又是太后娘娘親派來伺候我的，若是將她從景仁宮趕了出去，那豈不是不給太后娘娘的面子。
真是個令人煩惱的主。
「娘娘，您救救杏兒吧，要是您不去的話，太后娘娘動了怒氣，會殺了杏兒的。」杏兒兩眼淚汪汪的盯着我，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既然她是我景仁宮的宮人，我又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不管我有多麼的不想去面對後宮裏的人，我都只能強忍着去。
「起來吧。」我說，「那就給本貴妃打扮的亮麗一些，可不能讓本貴妃丟了人。」
「嗻。」
慈寧宮。
「喲喂，今個兒陽光下的花朵兒都比不上咱們大清的貴妃娘娘，怎麼這般鮮艷欲滴呀！」我一踏進，寧愨妃的嘴巴就開始按耐不住了，「看來是皇上昨晚的功勞啊，可是貴妃娘娘不是身懷六甲麼，怎麼還能服侍皇上呢，這萬一要是……」
「寧愨妃，有些不吉利的話就不要說出口了。」皇后娘娘打住了寧愨妃的話，「皇額娘，佟貴妃懷着孕呢，趕緊讓她坐吧。」
皇太后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哀家心裏有數。」
我等着皇太后賜座，可是過了很久，我腿都發酸了，皇太后卻仍然沒有要讓我坐下的意思，倒是讓我好一陣的尷尬。
「皇上駕到——」
「參見皇上。」
皇上經過我的身邊，坐到了皇太后的身旁，「給皇額娘請安，不知道皇額娘這麼一大早把兒臣喚來慈寧宮是所為何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哀家想見見自己的兒子。」皇太后伸手摸了摸皇上的臉頰，「哀家的皇上果然是一表人才，讓哀家都忍不住想要多誇讚幾句。」
「皇額娘，您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朕還趕着上朝。」皇上瞥了一眼站着的人兒，大抵猜出來是什麼事情了。
「皇上，你昨晚……」
「昨晚兒臣在董妃那裏安寢。」皇上還不等皇太后把話說完，就站了起來解釋，「不知道除了這件事，皇額娘還有什麼事情嗎？」
「奧……可哀家怎麼聽說……」皇太后瞄了我一眼，繼續往下說了下去，「哀家沒有別的意思，希望皇上你不要誤會。」
「既然沒事，那兒臣告退了。」皇上道。
「佟貴妃。」皇太后將自己的目光從皇上身上轉移到了我的身上，我正在發呆，聽見皇太后這麼一喊，緊張地抬起頭，這一抬頭，正好與皇上對視。可皇上只看了我一眼，便將自己的目光轉移開了。
「嬪妾聽着呢，太后娘娘。」我忙應道。
「昨晚皇上可曾讓你服侍，要不要哀家給你找個御醫瞧瞧？」皇太后的話令我一陣害臊。
「太后娘娘，昨晚皇上並沒有……」
「兒臣不曾去過景仁宮，又何來寵幸她一說。皇額娘，兒臣現在對她是真的有些膩煩了。」皇上氣急敗壞地從我的身旁擦肩而過。
我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大的怒氣，更不知道他為什麼明明昨晚來過還說他沒有來過。
「皇上，你的那一點心思哀家了如指掌。」皇太后對着皇上的背影道，「別痴心做夢了，魚跟熊掌不可兼得。」
皇上走得極快，像是在逃避什麼一樣。
「皇上這是怎麼了？」寧愨妃從沒見過皇上這個樣子，問道。
「寧愨妃，喝哀家賜給你的早茶吧。」皇太后又看向我，「佟貴妃，跟哀家到裏面來，哀家有些話要跟你私下裏說。」
「嗻。」
皇后娘娘的目光變得歹毒了起來，有什麼話是她們不能聽的，難道是關於傳位的？不，皇上還年輕着呢，怎麼可能！
我跟着皇太后走到裏屋。
「這裏沒有第三個人了，哀家把蘇嬤嬤也打發在門口守着，昨晚皇上跟你說過些什麼，你如實的稟告哀家。」皇太后面色有些焦慮，讓我更加納悶。
「其實……嬪妾也不知道昨晚皇上究竟是不是來過，最近嬪妾心力交瘁，精神不足，時而感覺自己像是做夢……」
「別拿這些話來搪塞哀家，快說，哀家可沒有耐心聽你的廢話。」
「嬪妾真的記不清楚了。」我跪倒在地，「就連皇上昨晚來過也是杏兒早上的時候告訴嬪妾的。」
「佟貴妃啊佟貴妃，你可知道皇上要為你做什麼，為你的兒子做什麼！」皇太后伸出手指指着我的腦袋，「哀家簡直無法理解，他要為你放棄整個大清江山，你知道嗎？」
「嬪妾聽不懂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我道。
「他終究還是痴情於你一人，就像皇太極痴情於那個賤女人一樣！哀家真是不明白，愛情真的比什麼都重要麼，哀家可是他的親額娘，他可以不管不顧麼！」皇太后捂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的樣子讓我更加的納悶，皇太后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董妃不過是他的障眼法。」皇太后突然抓起放在桌几上的一把水果刀，「你這紅顏禍水，哀家……」
「皇奶奶！」玄燁闖了進來，跪倒在地上，哭成一個小淚人，「求皇奶奶開恩，饒了玄燁的額娘。」
我跑到玄燁的面前，將他護在自己的懷中，「玄燁……」
「皇奶奶最疼愛玄燁了，皇奶奶一定不忍心看着玄燁難過。」玄燁還在哭啼着，「玄燁雖然沒有皇阿瑪疼愛，但是玄燁有皇奶奶疼愛，玄燁一直覺得自己是紫禁城裏最幸福的人了。可是皇奶奶要是殺了玄燁的額娘，玄燁一定會成為紫禁城裏最活不下去的人。求求皇奶奶開恩。」
皇太后拽緊了拳頭，「為何你的皇阿瑪不能像你一樣孝順，為何他總是要跟哀家頂撞，不讓哀家也享受他的福氣。」
說完，皇太后就把水果刀扔在了地上，「難道這就是因果循環，是報應嗎？」
我想起夢裏皇上說要還我自由。
「謝謝皇奶奶不殺額娘之恩。」玄燁從我的懷裏鑽了出去，抱住了皇太后，「皇奶奶別哭，皇奶奶還有玄燁呢，皇奶奶讓玄燁繼續做紫禁城裏最幸福的人，那玄燁也會盡力讓皇奶奶您也做紫禁城裏最幸福的人。」
皇太后蹲下身子來，抓着玄燁弱小的肩膀，心裏暖暖的，淌下了淚，「玄燁，你今後一定會比你皇阿瑪有出息，你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哀家一定會好好輔佐你，讓咱們大清千秋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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