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網游小說夢徒:王者天下第214章 被洗腦的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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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被洗腦的遠氏

    「他們越急,我就越平靜。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我說:『別急,我還需和那三個朋友商量一下。我說過了,只有我們意見都統一了,才能辦這事兒。』

    「『這算什麼?咱們白人訂的協議,和三個黑傢伙有什麼關係?』他不由地插了一句。

    「『黑白不重要,我已經和他們發了誓,必須守諾。』

    「終於在第二次見面時,愛波德勒·克汗、德斯特·阿克勃爾、墨赫米特·辛格三人也來了。我們又協商了一次,達成了一致。我們四人將阿克拉城的藏寶圖給了兩位軍官每人一份,並在圖中標了藏寶的地點,以便舒爾托少校能找到。發現箱子後,舒爾托少校不能先帶走,而是必須先將快艇和糧食準備好,到羅特蘭德島來接我們逃走。之後少校馬上回營銷假,再待摩斯坦上尉請假後,我們一起在阿克拉城會面將珠寶平分。由摩斯坦上尉代領他們倆的那一份。所有的一切,我們都發了誓,並做出了保證,絕不能背叛。花費了一夜的時間,我又畫了兩張藏寶的地圖,上面都簽着我們四個人的名字。

    「先生們,我說了這麼多,你們該聽煩了吧。我知道,瓊斯先生肯定是想儘快將我送回拘留所才能安心。那麼,我簡單點說吧,結果是,舒爾托到了印度就再也沒回來。幾天後,摩斯坦上尉帶給了我們一張從印度開往英國的輪船的旅客名單,上有舒爾托之名。說他伯父留給了他許多遺產,他回去繼承遺產了。太無恥了!不僅騙了我們,竟然還騙了他的好朋友。之後,和我們想像的一樣,當摩斯坦去阿克拉驗證珠寶時,的確已經沒有了。這個無恥的東西,沒有遵守諾言,將寶物全偷走了。從那以後,我的頭腦里僅有報仇這個念頭,無論方式合法與否。那些年裏,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如何逃出去,然後找到舒爾托,並殺死他。這已經比阿克拉寶物本身更重要了。

    「我這一生,只要許下諾言,就肯定遵守。在尋找舒爾托的這些年裏,我真是歷盡千辛萬苦。我說過,我在安達曼群島學了些醫學的皮毛。有一天,島上的一個生番得了重病,躺在樹林裏等死。在樹林中幹活的犯人將他帶了回來,不巧這時索莫頓醫生也重病在身。我聽說這個生番個性非常兇狠,但還是主動仔細照顧了他兩個多月,使他又恢復了健康。從此他對我產生了好感,每天在我屋子周圍守着,不想回樹林去。後來我向他學了一些當地的土話,這就更增加了他對我的好感。童格就是這個生番,他有一個很大的獨木船,還有非常高超的駕船技術。他對我很忠誠,並願意為我做一切事。之後,我就定了個逃跑計劃。我想讓他伺機在一個無人看守的小碼頭上等我,我等上船後就連夜逃跑。我告訴了他這個計劃,讓他準備好船和水,還有一些吃的。

    「童格還真是忠誠可靠,那晚他果真按時把船劃到了碼頭。有個阿富汗獄卒平日最愛欺負我,這天正巧是他站崗,我一直就想找機會報復他,現在終於天賜良機,老天爺將他送到了我面前,讓我在臨走時能報仇。他那時正背朝着我站在海岸上,開始我想用石頭把他的頭砸個稀巴爛,可那兒連一塊石頭都沒有。後來,我突然想起身上的一件好武器。我在漆黑的夜裏坐下,仔細地解下了自己的木腿,然後猛跳三下,到了他面前,使勁打了下去,他的腦袋頓時粉碎。我木腿上的這條裂痕就是那次留下的。後來,由於重心不穩,我也倒了下去。等我爬起來後,他仍然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之後我就上船了,一個小時後,我們終於離了那個噩夢般的地方。童格將他的全部財產、兵器和神像都搬上了船。其中還有一個竹長矛和安達曼島的椰樹葉編成的蓆子。我用這做成了船帆和桅杆。我們在海上毫無目的地漂着。十天以後,我們終於看見了一艘從新加坡開往吉達的客輪,船上滿載馬來西亞的朝聖香客,我們得救了。雖然那些香客都很怪異,但我們還是很快就熟悉了。他們有一點很好,就是什麼也不問,只是叫我們靜靜地呆着。

    「假如照這樣說下去,恐怕到明天天亮也說不完我們的復仇經歷。總之從此我們就開始滿世界流浪,可轉來轉去,就是總也到不了倫敦。但儘管如此,我仍沒忘記報仇。即使是晚上做夢,我都已經追殺了舒爾托很多次。一直到三四年前,我們才終於回到了倫敦。在英國,找到舒爾托並不難。接下來就是打聽那寶物是否還在他手中,他是否真的偷了寶物。為此我結交了一個一直幫助我的好朋友——請原諒,我不會說出他的名字的,因為我不想連累任何人。不久,我就查到寶物果然在他手中,於是便開始了我的復仇計劃。但是舒爾托太狡猾了,家裏除了一個印度僕人和兩個兒子外,竟然還有兩個拳擊手日夜保護着他。

    「有一天,我突然聽說他快病死了,但我決不甘心他就這樣死。於是潛入他的花園,趴在他臥室窗戶上查看情況。我看到他正躺在床上,旁邊是他的兩個兒子。當時,我真想衝進去以一對三和他拼了,但此時,他的下巴突然垂了下來,死了。即使進去也沒有用了。那晚,我偷偷地搜了他的房間,盼望能找到珠寶的線索,但結果很失望。我氣得要命,所以在他胸前放了那張有四個簽名的圖紙,以此作為來報仇的標誌,以後見到那三個夥伴,也好告訴他們我已經報了仇。我們被他騙得這麼慘,臨死不留一點記號給他,實在太便宜他了。

    「這些年來,我們倆的生活主要是靠童格。我們在集市或一些人多的地方進行生番展覽和表演,由童格表演吃生肉或跳戰舞,每天竟能有一帽子銅板的收入。這幾年我們經常聽到櫻沼別墅的消息,不過也只是他們到處挖寶的事。終於有一天,傳來消息說,巴索洛謬·舒爾托在其實驗室的屋頂發現了寶物。我想馬上去看個究竟,但由於木腿不便,使我無法從窗戶爬進去。後來,我得知屋頂室有個暗門,且舒爾托先生每天吃飯都有固定的時間。於是我就讓童格拿了根繩子,然後一起又到了櫻沼別墅。我用一圈長繩繫緊童格的腰,他攀高快得像貓,幾下就上去了。但沒想到當時巴索洛謬·舒爾托仍在屋中,正好給童格送上了門。童格殺了人,還以為自己做對了。當我抓着繩子爬進去時,他正得意地走來走去。我非常生氣,拿起繩子就抽他,一邊抽一邊罵他是小吸血鬼,他這才知道自己錯了。我在桌上留了一個四簽名的紙條後就直奔寶箱。最後,我用繩子把箱子吊下去,然後自己也沿繩滑下。童格斷後並收回繩子,關好窗戶,又按原路返回來了。

    「該說的都說了。另外,我一開始就想好用了『曙光號』外逃,因為我曾聽一個船夫說過,它的速度非常快。後來我就和史密司說,如果他能將我們安全送到大船,將會得到許多報酬。他後來當然也看出一些名堂,但我們的秘密他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些句句是真,我也並非是為了換取任何寬恕才這樣說,並且我覺得實情才是對我最好的辯護。另外,我也想讓天下人都認清舒爾托的真實面目,讓人們都知道他是怎樣騙取我們的信任,做出了那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的。至於他兒子的死,那根本不是我的錯。」福爾摩斯說:「真是個有意思的故事。這樁奇案終於得到了一個圓滿的結局。你後半段的敘述和我的推測差不多,只不過我沒想到是你帶來的那繩子。另外,童格應該是把所有的毒刺都丟了吧,但他最後怎麼會又有一支呢?」

    「是的,他確實全丟了,只是吹管里還剩下一支。

    「呀,我怎麼把這點忽視了呢。」

    犯人主動又問了一句:「您還想知道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你。」福爾摩斯說。

    埃瑟爾尼·瓊斯說:「那好,福爾摩斯,眾所周知,您是刑案調查專家,我們本來應該多向您學習一些,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還得盡我的職責。今天,我對您的朋友已很通融了,所以現在我必須馬上將他帶入牢中。馬車已經來了,還有兩個警長也在樓下等了很久。我想也許開庭時,還得您二位出庭作證呢。好了,十分感激你們的大力幫助,晚安吧。」

    「先生們,晚安。」喬納森·斯茂也說。

    細心的瓊斯走到門口時突然說:「你在前面走吧,斯茂,我可得小心些,免得你像對待安達曼島的那位先生一樣,給我一木腿。」

    他們走後,福爾摩斯和我靜靜地吸了好一會兒煙。終於,我打破沉默說:「這戲終於演完了,恐怕我以後向你學習的機會會少一點,因為摩斯坦小姐已經同意我做她的未婚夫了。」

    他很低地哼了一聲,說:「我早就預料到了,但很抱歉,恕我不能向你賀喜。」

    我聽後很不高興地問:「你難道對她不滿意嗎?」

    「不是,相反,我認為她是我所見過的最可敬、最可愛的女孩,而且非常有助於你我從事的這種工作。從她保存的那張阿克拉藏寶圖,以及她父親的一些文件來看,她很有這方面的天賦。不過我覺得做這種工作最重要的條件是要有冷靜的大腦,但愛情恰恰相反,它是影響大腦冷靜的天敵。因此,我將永遠不戀愛結婚,以免影響我的判斷力。」

    我笑着說:「但我敢確定,我這次的選擇肯定經得起考驗,好像你累了。」

    「是的,是有點累,恐怕一個星期也恢復不過來。」

    我說:「真奇怪,一個看起來很懶的人,怎麼會時不時精力那麼充沛呢?」他說:「確實,我天生就懶,但我又很好動。所以我經常想到歌德的一句話:『上帝只將你造成了一個人形,但只是金玉其外,卻敗絮其中。』

    「在這個案子中,我想印度僕人拉爾·喬達恐怕是櫻沼別墅的一個奸細,是他做的內應。不管怎樣,瓊斯總算還撈到了這個人,功勞都算他的!」

    我說:「這個分配不大合理吧。是你一手偵破了此案,而結果呢,我得到了妻子,瓊斯得到了榮譽,你呢?你獲得了什麼?」

    「也許是那個可卡因瓶子吧。」歇洛克·福爾摩斯邊說邊去拿起了它。

    照片成了威脅國王婚禮的炸彈,新郎在教堂門前神秘失蹤,乾癟枯涸的橘核成了死亡徵兆,鵝嗉囊里竟藏着一顆價值連城的希世珍寶——藍寶石。

    新娘失蹤案

    隨着時間的推移,聖西蒙勳爵的婚事及其奇特的結局,如今已不再是這位不幸新郎身邊那些上流人士所感興趣的話題了。新的醜聞已經讓它變得不再重要,四年前的那場戲劇性事件就此被擱到了幕後。我還從未向大家透露過這個案子的真相,而且我的朋友福爾摩斯還為它花費了那麼多精力。因此,如果對這樣異乎尋常的案子不記錄一下,那對福爾摩斯的探案筆記而言實在是個遺憾。

    那是我結婚前幾周的一個午後,我仍跟福爾摩斯一起住在貝克街。當時他外出未歸,桌子上躺着一封給他的信。當時陰雨綿綿,我胳臂上那顆參加阿富汗戰役時殘留下來的子彈正搞得我痛苦不堪,只能一直呆在屋裏。我躺在一張安樂椅上,雙腳搭在另一把椅子上,認真地讀着身邊的報紙,直到飽覽無餘再扔在桌上。我漫不經心地望了望那信封上碩大的飾章和交織在一塊兒的家族字母,猜想可能又是哪位貴族寫來的。

    他回來後,我告訴他:「這兒有一封很時髦的信,要是我沒記錯,以往你早上收到都是一個魚販子的信以及那個海關稽查員的信。」

    「是的,我的信千奇百怪,」他笑道,「不過通常越是普通人寫得越有意思。但是這封像傳票一樣古板,讓人看了就沒心情。」

    他打開信封,看了一下信的內容。

    「嗯,你看,好像還真是件有趣的事呢!」

    「不是傳票公函之類嘍?」

    「不是,顯然是咱們業務上的。」

    「是一位貴族寫來的?」

    「英國最有地位的一位貴族。」

    「恭喜你啊,老兄!」

    「說實話,華生,我覺得對我來說,委託人的社會地位並不重要,我只是對他的案情感興趣。不過看來對這件新案件的調查可能必然要牽扯到他的社會地位。你最近一直在大量看報,對吧?」「沒錯,因為無事可做。」我無可奈何地指着角落裏那堆報紙說。

    「太好了,也許你可以為我提供一些新情況。我只看犯罪的消息和尋人廣告欄,其他都不看。看尋人廣告很有啟發性。既然你注意了最近的新聞,那一定讀了有關聖西蒙勳爵和他婚禮的消息吧?」

    「嗯,看到了,我是充滿好奇地讀這則消息的。」

    「很好,我這裏有一封聖西蒙勳爵的來信,給你讀一下。你一定要再查查報紙,幫我把所有關於這件事的消息都找出來。他是這樣說的:

    親愛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據巴克沃特勳爵介紹,我可以完全信賴您的分析與判斷能力,因此決定前往拜訪,向您請教我舉行婚禮時發生的令人心痛的意外事件。蘇格蘭場的雷斯瑞德先生已經受理了此案。

    但他建議我邀您加盟,甚至以為裨益極大。我將於下午四時登門請教,屆時若您另有約會,望稍後仍能惠予接見為望,因為事關重大。

    您忠誠的

    聖西蒙

    「信是從格羅夫納大廈發出的,拿鵝毛筆寫的。尊貴的勳爵一不小心在他的右小指外側沾了一滴墨水。」福爾摩斯一邊疊信一邊說。

    「現在是三點。他說四點過來,那一個小時之後就要到了。」

    「有你幫忙,我能很快弄明白這事。翻翻報紙,按時間先後把有關摘要放好,我要看看這位委託人的身世。」他從壁爐旁邊的參考書里抽出一本紅皮書。「在這裏,」他說着便坐了下來,把書攤在膝蓋上。「羅伯特·沃爾辛厄姆·德維爾·聖西蒙勳爵,巴爾莫拉爾公爵的次子,哦!勳章!天藍底色,黑色的中帶上鑲嵌着三個鐵蒺藜。1846年出生,現年四十一歲,這已是成熟的結婚年齡。在上屆政府中擔任過殖民地事務副大臣。他的父親,那位公爵,當過一段時間的外交大臣。他們繼承了安茹王朝的血統,是它的直系後裔,母親血統為都鐸王朝。可這些都沒有什麼指導作用。華生,我看需要你提供一些比較實在的具體情況。」

    「我這裏隨便就找到些。」我說,「事情發生在不久之前,給我的印象很深,但一直沒跟你講,因為你手中正有一個案子,肯定不希望被其他事情打擾。」

    「哦,你是指格羅夫納廣場家具搬運車的那件小事吧。現在已經搞清了——其實剛開始就很明了。請把報紙重要些的信息先告訴我。」

    「這是我讀到的第一條消息,登在《晨郵報》的啟事欄里。日期是幾周之前:

    巴爾莫拉爾公爵的次子,羅伯特·聖西蒙勳爵與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三藩市阿羅依休斯·多蘭先生的獨生女哈蒂·多蘭小姐的婚事已準備就緒,若諸事順遂,將於近日完婚。」

    「就這麼多。」

    「簡單明了。」福爾摩斯說着把他那瘦長的腿伸到了火爐旁。

    「在同一周的一份社會新聞性報上也有一段對此事的詳細記載。在這兒:

    婚姻市場上即將出現要求採取保護政策的呼聲。當前,自由貿易式的婚姻政策嚴重威脅英國傳統根基。大不列顛名門望族的大權一個個被來自大西洋彼岸的女表親所掌握。上周,這些嫵媚的侵權者在她們奪走的勝利品名單中又添了一位重要人物。聖西蒙勳爵二十多年來從未落入情網,今天卻公開宣佈將與令之一見鍾情的哈蒂·多蘭小姐——加利福尼亞百萬富翁的女兒結婚了。多蘭小姐是獨生女。她優雅的體態和美貌在韋斯特特伯里宮的慶典宴上引起了眾人的極大關注。

    據說,她的嫁妝超過了六位數,且預計仍將增長。巴爾莫拉爾公爵近年來不斷被迫將自己的藏畫出手,聖西蒙勳爵除了波奇木爾荒地那點產業之外,也一無所有。而這位加利福尼亞女繼承人通過聯姻將輕易地從一位女共和黨人躍到不列顛貴婦的地位。受益者顯然不是她一個人。」

    福爾摩斯打着呵欠說:「還有嗎?」

    「哦,多着呢。《晨郵報》上的另一條短訊說:

    婚禮決定從簡,預定在罕諾佛廣場的聖佐治大教堂舉行。屆時只請幾位親戚朋友出席。新婚夫婦及親友將在婚禮之後返回阿羅依休斯·多蘭先生在蘭開斯特蓋特所租的寓所。

    兩天後,有個簡單的通告宣稱婚禮已舉行,新婚夫婦將去彼得斯菲爾德附近的巴克沃特勳爵別墅度蜜月。

    「這就是新娘失蹤之前的所有報道。」

    「什麼之前?」福爾摩斯驚訝地問。

    「新娘失蹤之前。」

    「她什麼時候失蹤的?」

    「婚禮之後吃早餐時。」

    「確實比想像的有意思,事實上是很富戲劇性。」

    「對啊,就是由於不一般,我才注意到了。」

    「在舉行婚禮前失蹤倒是常有,也有在蜜月期間失蹤的,可我還從未聽說過這麼幹的。請告訴我所有細節。」

    「事先說明一下,這些材料不是很完整。」

    「或許我們可以把它們拼湊起來。」

    「昨天晨報上有一篇稍微詳細些,讓我來念一下,題目是:《上流社會的婚禮怪事》。

    發生在羅伯特·聖西蒙勳爵婚禮上的不幸事件令其全家感到萬分驚恐。如昨日報載,前日上午之婚禮儀式已舉行。但至此坊間不斷流傳的各種奇特說法已基本得以證明。雖經親友竭力掩蓋,但事件仍引起公眾關注。可見無視公眾之關心採取不予理睬之態度系不明智之舉。

    婚禮在罕諾佛廣場的聖佐治大教堂舉行,場面簡單,毫不鋪張。參加婚禮的只有新娘的父親阿羅依休斯·多蘭先生、巴爾莫拉爾公爵夫人、巴克沃特勳爵、新郎之弟尤斯塔斯勳爵和新郎之妹柯拉拉·聖西蒙小姐及埃莉西雅·惠廷頓夫人。一行人參加完婚禮就去了蘭開斯特蓋特的阿羅依休斯·多蘭先生的公寓,那兒已備好早餐。此時好像有一個女人製造了一點麻煩。目前還不知道她是誰,但一直試圖跟在新娘和親友身後,強行進入公寓,並聲稱自己有權利向聖西蒙勳爵提出要求。管家和僕人在一陣糾纏之後將其趕走,所幸當時新娘已進寓所,開始與親朋好友共進早餐,期間她因身體不適回到房間,後因離開太久頗令大家擔心,故其父親前往尋找。不料女僕報告說新娘只在臥室里逗留片刻即穿一件長外套,持一頂無邊軟帽匆忙下樓。一個男僕也說曾看見一位這樣打扮的太太離開公寓,未料竟會是女主人。阿羅依休斯·多蘭先生確定女兒失蹤後,馬上與新郎報警,全力展開調查。相信此怪事不日應可獲明朗結果。但時至昨夜,該失蹤的小姐仍未找到。遙傳她可能遇害。據報警方已拘留了那個鬧事的女人,並懷疑其因為嫉妒或其他原因而與新娘失蹤案有染。

    「還有嗎?」

    「另一張晨報上有一條更發人深省的消息。」

    「內容是……」

    「弗洛拉·米勒小姐,就是那位鬧事者,已經被捕,她好像在阿利格羅當過芭蕾舞演員,與新郎認識多年。就這些了,根據報道,你該了解整個案情了吧?」

    「是個有趣的案件,我無論如何不會放過。華生,你聽門鈴響了,四點剛到。我猜一定是那位高貴的爵爺來了。你別走,我需要一位見證人,哪怕在旁提醒着我也好。」

    「羅伯特·聖西蒙勳爵來了!」僕人說。一位紳士走了進來,他看上去很有修養,鼻樑很高,臉色蒼白,眼睛炯炯有神,舉止很文雅,看得出頗養尊處優。他體態輕捷,但總體看外表還是與年齡不太相稱。因為他走路有點屈膝,還彎腰駝背。高高的卷邊帽摘下來後,他的頭頂周圍便露出了一圈灰白的頭髮,並且顯得很稀疏。他身上的衣着很講究,甚至有些奢華:高高的豎領,黑色大禮服,白色背心,黃色手套,漆皮鞋,淺色腿罩。他慢慢地走進來,右手一邊擺動着系金絲眼鏡的鏈子,一邊四處打量。

    「您好,聖西蒙勳爵。」福爾摩斯站起來鞠了個躬。「請坐,他是我的朋友兼同事,華生醫生,請坐在火爐邊,讓我們來說說這事兒吧。」

    「你們知道,這事兒令我十分苦惱,福爾摩斯先生,據說您接手過類似案子,但我估計,那些委託人的社會地位也許跟本案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不,那倒未必。」

    「很抱歉,您說什麼?」

    「上次案子的委託人是國王。」

    「噢,真的嗎?真沒想到,哪位國王呢?」

    「斯堪的納維亞國王。」

    「什麼?!他妻子也離奇失蹤了嗎?」

    「您知道的,」福爾摩斯和藹地說,「就像我答應對您的事保密一樣,其他委託人的事情我也一樣要保密。」

    「對,對!不好意思,我這就把案子的所有經過告訴您。」

    「多謝,報紙上的所有報道我都看了。我覺得可以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比如這則有關新娘失蹤的消息。」

    聖西蒙勳爵看了一眼說:「對,是真實情況。」

    「不過,無論是誰在得出結論之前,總要搜集大量補充材料。我還想問您些問題,以便掌握更多事實。」

    「您問吧。」

    「您是什麼時候初次見到哈蒂·多蘭小姐的?」

    「一年前,在三藩市。」

    「您是在美國旅行?」

    「對。」

    「你們那時訂婚了嗎?」

    「沒有。」

    「但你們進行着友好的往來嗎?」

    「我覺得跟她交往很開心,她也能看出這點。」

    「她父親非常有錢,是吧?」

    「據說是太平洋彼岸最有錢的人。」

    「他是怎麼發財的?」

    「採礦。幾年前他還一無所有,可有一天挖到了金礦,便投資開發,一下子就暴富了。」

    「可否談談您對您妻子性格的認識。」

    那位先生望着壁爐,眼鏡上繫着的鏈子搖得更快了。他說:「福爾摩斯先生,您知道,我妻子在他父親發跡之前已經二十歲了。此前她一直在礦山上自由自在地生活,漫山遍野到處遊玩,所以她受到的教育是大自然賦予而非教師傳授的。她是我們英國人所說的頑皮姑娘,性格潑辣、豪爽、任性而不服約束。她的性子很急躁,容易亂做決定,天不怕地不怕。當然如果我不認為她本質很好,難能可貴的話,是絕對不會讓她享有我的高貴稱號的。她勇於自我犧牲,非常討厭那些不光彩、不名譽的事情。」

    「您有她的相片嗎?」

    「我隨身帶了。」他把表鏈上的小金盒打開,我們看到了一位很美麗的女人的容顏。那是一個用象牙做的袖珍像,藝術家充分展示了那光亮的頭髮,黑眼睛和很富感染力的俊美的小嘴。福爾摩斯入神地看了一會兒,便把盒子關上,還給了聖西蒙勳爵。

    「這麼說,是這位迷人的小姐來倫敦以後,你們才又續舊情的?」

    「對,她和她父親來參加倫敦年末的社交活動。我常和她相聚,並訂了婚,現在還跟她結了婚。」

    「據說她的嫁妝很豐厚?」

    「還可以,我們家族通常也要這樣的規格。」

    「已經舉行了婚禮,那麼這份嫁妝按理應歸您了?」

    「我沒有過問這件事。」

    「這很得體。您在婚禮的前一天見過多蘭小姐嗎?」

    「見過。」

    「她心情如何?」

    「她心情好極了,滔滔不絕地談論我們將來該如何生活。」

    「嗯!很好,那婚禮當天上午呢?」

    「也非常高興,婚禮結束之前一直充滿了喜悅。」

    「後來您發現她有什麼異常嗎?」

    「哦,老實說,我見到了從未有過的情況。她表現得脾氣急躁,但那點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也與本案無關。」

    「不妨說來聽聽。」

    「她太孩子氣了。我們去教堂的更衣室時,她的花掉了。當時她正在往前排座位走,花剛好掉到座位前,座上的先生幫她撿了起來。花束看上去並未損壞,但我向她提及時,她的回答竟然很生硬無禮。回家的路上,她似乎一直不開心,太可笑了。」

    「您是說有一位先生坐在前排,那當時在場的陌生人很多嗎?」

    「是的,教堂開門時讓他們進去的。」

    「那位先生是不是你妻子的朋友?」

    「不是,我是出於禮貌才稱他為先生。他只是個普通人,我連他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我覺得我們談得太離題了。」

    「聖西蒙夫人在婚禮之後沒有之前開心,那她回到她父親的公寓之後做了些什麼?」

    「我看到她跟她的女僕說話。」

    「那個女僕是怎樣的人?」

    「她是美國人,叫埃莉絲,和她一樣來自加利福尼亞。」

    「一個心腹僕人?」

    「也不能這樣說。我覺得她們主僕不分。但是,他們美國對這樣的事可能另有看法。」

    「她們聊了多長時間?」

    「嗯,幾分鐘吧。我當時正在想其他事情。」

    「你聽見她們談什麼了嗎?」

    「我妻子說到些『強佔別人的土地』之類的話,她總是說這類俚語,我不清楚她指什麼。」

    「美國的俚語有時非常形象化,您妻子和女僕聊完之後又幹了什麼?」

    「她進了吃早餐的屋子。」

    「您陪她進去了嗎?」

    「沒有,她從不講究這些細節。大概十分鐘之後,她匆忙起身,說了幾句道歉的話便離開了,以後就沒有回來過。」

    「可是,那個女僕埃莉絲卻說,主人到自己屋裏穿上了件長外套,戴了頂軟帽出去了。」

    「對,後來有人看到她跟弗洛拉·米勒一塊兒去了海德公園。弗洛拉·米勒便是那個被捕的女人,那天上午她在多蘭的寓所里製造了一場風波。」

    「哦,我想聽聽有關這位女士的具體情況,還有你倆的關係。」

    聖西蒙勳爵聳了聳肩,揚揚眉毛說:「我們很友好,多年的交情了。以前她常住在阿利格羅,我對她很關照,她對我也不錯。可是,福爾摩斯先生,您應該知道女人都這樣。她很可愛,可是性格急躁,而且有點迷戀我。聽說我要結婚,她就寫信恐嚇我。說實話,我也是怕她到教堂鬧事,所以才悄悄舉行婚禮。不料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多蘭先生門前,想闖進去,公然侮辱並威脅我太太。由於我事先擔心會發生此類事件,所以提前安排了兩名便衣警察在那裏。他們很快把她弄出門外,她知道吵不出什麼結果,後來也就作罷了。」

    「您妻子聽到這些了嗎?」

    「她沒有聽見。」

    「可是後來有人看見她與這個女人走在一起?」

    「對,雷斯瑞德先生把這件這事看得很嚴重,他推測是弗洛拉把我妻子騙了出去後,再設圈套害她。」

    「嗯,這也有可能。」

    「您也這樣認為嗎?」

    「我沒說一定這樣,而且您自己也不太相信是吧?」

    「我了解弗洛拉,她連只蒼蠅都不忍心傷害。」

    「但是,嫉妒有時會莫名奇妙地改變人的性格。您怎麼考慮此事?」

    「嗯,我是來尋找答案的,不是來表達看法的。我已把一切事實都告訴了您。不過既然您問了,我也但說無妨,我想此事可能對她刺激頗大,巨大的突變讓她神經錯亂了。」


    「您是說她精神突然錯亂了?」

    「嗯,沒錯,我一想到她竟然拋棄——我不是說拋棄我本人,是說拋棄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社會地位——就覺得她肯定是瘋了,否則無法解釋。」

    「當然,這也是一種可能吧。」福爾摩斯笑道。「聖西蒙勳爵,我想我已基本掌握了全部材料。順便問一下,你們當時吃飯的餐桌是不是可以看得到窗外的情況?」

    「可以看見馬路對面,海德公園。」

    「好的,我想已經沒必要再耽擱您的時間了,我們隨後聯絡。」

    「希望您能順利解決這事兒。」委託人說着站起身來。

    「我已經解決了。」

    「什麼?怎麼講?」

    「我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搞清這個案子了。」

    「她在哪兒?」

    「您很快就會知道。」

    聖西蒙勳爵搖了搖頭,「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我恐怕需要一個比我倆更聰明的腦袋啊。」說着,他行了一個莊重而嚴肅的舊式鞠躬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承蒙聖西蒙勳爵把我和他的腦袋相提並論,太榮幸了。」福爾摩斯說完大笑起來。「一問一答了這么半天,真是該來一杯蘇打威士忌和雪茄了。其實,在委託人進屋之前,我已經得出該案的結論了。」

    「老兄,你真厲害!」

    「我比較了幾個類似的案子,很快就觸類旁通了。不過以前從未像這次這麼快。目前,我所掌握的全部事實性結果都能支持我的推測。旁證有時的確很有說服力。正如梭羅所說:「牛奶伴鱒魚,一清二楚。」

    「可是,你聽到的我也都聽到了。」

    「但你沒有類似案例參考,我正是靠之前發生的那些類似案件歸納出了結論。幾年前,在阿泊汀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普法戰爭後一年,慕尼黑也出現過一例。目前咱們手上這件與它們幾乎如出一轍。嗨,雷斯瑞德來了!下午好!雷斯瑞德!餐具柜上有個大酒杯,盒子裏有雪茄煙。」

    那位警探身着水手粗呢上衣,打着老式領帶,儼然一個老水手。他拎着一個黑色帆布包,寒暄幾句便坐下來點了一支雪茄煙。

    「我快煩死了,聖西蒙勳爵這個倒霉的案子還沒一點線索。」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有誰聽過這麼複雜離奇的事?一條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耗了我好多時間。」

    「你全身都濕透了。」福爾摩斯邊說邊伸手摸了摸他粗呢上衣的袖子。

    「沒錯,我把海德公園裏的塞廷湖撈了個遍。」

    「天哪,撈什麼?」

    「聖西蒙夫人的屍體呀。」

    福爾摩斯笑倒在椅子裏。

    「你怎麼不去特拉法爾加廣場的噴水池裏撈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

    「因為兩個地方有同樣的尋找機會。」

    雷斯瑞德氣呼呼地瞅了我朋友一眼,吼道:「就你無所不知!」

    「嗯,我剛剛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但已經作出判斷了。」

    「真的嗎?你覺得這事兒與塞廷湖沒關係?」

    「我想絕對無關。」

    「可是,我的確在那裏找到了這些東西,這又作何解釋?」他邊說邊打開提包,從裏面倒出一件波紋綢結婚禮服、一雙白緞子鞋、一頂新娘的花冠和面紗。東西上沾滿了水,還掉了顏色。「還有,」他說,接着把一枚嶄新的結婚戒指放在這些東西上面,「福爾摩斯大師,這可是你難以回答的問題啊。」

    「哦,真的嗎?」我朋友說着,朝空中吐了一個藍色的煙圈。「這些都是你在塞廷湖裏撈上來的?」

    「不,是一個園藝工人在湖邊發現的。經辨認,這些衣服是她的,我想屍體應該就在附近。」

    「這麼說,每個人的屍體都應該在衣服不遠處嘍?您想由此得出什麼結論?」

    「得到證據,證明弗洛拉·米勒與失蹤案有牽連的證據。」

    「這恐怕很難辦到。」

    「到這種地步了,你還這樣想嗎?」雷斯瑞德生氣了,「福爾摩斯先生,你的演繹和推理不見得實用,兩分鐘之內你已犯了兩個錯誤,這些衣服確實和弗洛拉·米勒小姐有關。」

    「為什麼?」

    「衣服口袋裏有個名片盒,從中找到了一張便條,就是這個。」他把便條扔到桌上,看看怎麼寫的吧!

    一切就緒後即可見到我,屆時請馬上過來。

    F·H·M

    「我一直認為聖西蒙夫人是被弗洛拉·米勒騙走的,弗洛拉與她的同謀者應對該案負責。這張便條的簽名就是她名字的首字母。毫無疑問,她在門口把字條偷偷塞給了聖西蒙夫人,然後便控制了她。」

    「太妙了,雷斯瑞德,」福爾摩斯笑了起來,「你真不簡單,讓我看看。」他心不在焉地拿起了紙條,但馬上被吸引住了,還興奮地叫道:「這的確很重要!」

    「呵,你終於承認了。」

    「非常重要,我對您表示祝賀。」

    雷斯瑞德站起來,又低頭看去,「怎麼回事?你看反了!」他忍不住叫了起來。

    「不,這才是正面。」

    「正面?你瘋了吧?便條是用鉛筆寫在這面的嘛!」

    「嗯,這面是一張旅館的帳單,我很感興趣。」

    「無關緊要,我看過了。」雷斯瑞德說。

    10月4號,房間8先令,早飯2先令6便士,雞尾酒1先令,午餐2先令6便士,葡萄酒8便士。

    「我不認為它能說明什麼。」

    「或許您沒看出什麼,可它確實很重要。當然,便條也很重要。最起碼這些首字母的簽字很重要,因此我要再次祝賀您。」

    「我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雷斯瑞德說着站了起來,「我只相信實幹。咱們走着瞧,看誰先查明案子。」他邊說邊把衣服塞進包里走了出去。

    「在您離開之前,我想給您點提示。福爾摩斯喊道,「我說下我的看法,聖西蒙夫人是個謎局,現在沒有,以前也從未有過這個人。」

    雷斯瑞德冷冷地瞟了一眼我的同伴,又回頭看了看我,然後輕拍了三下額頭,轉身走了。

    他前腳關上門,福爾摩斯後腳就站了起來,穿上外衣,「這傢伙說的戶外工作也有道理,華生,你看會兒報紙,我出去一下。」

    福爾摩斯五點鐘出門,之後我也一點沒得閒。因為不到一個小時,兩個點心鋪的夥計送來了個大平底食盒。他們幫我把盒子打開,瞬間,我們那簡陋的公寓餐桌上便擺滿了豐盛的美食:兩對山鷸,一隻野雞,一塊肥鵝肝餅和幾瓶陳年老酒。兩位不速之客擺好了這些美食便仿佛天方夜譚里的精靈一般突然消失了。他們說這些東西已經付了錢,是按吩咐送來的。

    快九點時,福爾摩邁着輕快的步子回來了。他表情嚴肅,兩眼發光,我想,他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結論。

    他搓着手說:「好,晚餐都擺好了。」

    「你好像有客人,他們擺了五份。」

    「對,我相信一定有客人來訪。」他說,「奇怪,聖西蒙勳爵怎麼還沒到,啊哈,他來了,在樓梯上。」

    的確是上午來過的那個人。他快速走了進來,使勁晃着眼鏡,貴族氣派的臉上竟流露出一絲不安的表情。

    「看來我的信使到過您那兒了?」福爾摩斯問。

    「對,您的信令我極度震驚,您有足夠的證據證實您的話嗎?」

    「當然。」

    聖西蒙勳爵坐到了椅子上,一隻手撫着前額。

    「公爵不知會做何感想。他的家族成員竟會如此蒙羞!」他輕聲嘟噥道。

    「這純粹是誤會,我認為算不得羞辱。」

    「哦?您也許是從另外的角度來看這事的。」

    「我看用不着責備誰。那位小姐也是不得已為之。不過的確令人失望,她處理得太唐突了。在這種情況下,母親又不在身邊,沒人替她出主意。」

    「我很難原諒她,她簡直是在捉弄我。氣死我了!」

    「門鈴好像響了,」福爾摩斯說,「沒錯,樓梯上有腳步聲。如果我不能說服您就此釋懷的話,聖西蒙勛蒙爵,我還請了一位意見與我相同的人,他也許更勝任。」他開了門,請進了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請允許我介紹一下,聖西蒙勳爵,他們是弗朗西斯·海·莫爾頓先生和夫人,我想您認識這位夫人。」

    委託人一見到來人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呆呆地站在那裏,耷拉着眼皮,一隻手摸着前胸,一副大傷尊嚴的樣子。那位女士馬上近前幾步,向他伸出了手。可他卻無動於衷,儘管她那懇切的神情是那樣令人難以拒絕。

    她說:「你生氣了,羅伯特。沒錯,你完全有理由生氣。」

    「用不着向我說抱歉,」聖西蒙勳爵冷冷地說。

    「哦,是的,我知道萬分對不起你。我在離開之前本該跟你說一聲,但我當時真的很為難。自從在這兒重新遇到弗朗,我就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真奇怪我當時竟未摔倒在聖壇前暈過去。」

    「莫爾頓夫人,您解釋的時候需要我們倆迴避一下嗎?」

    「我可以說兩句嗎?」那位陌生的先生說,「我們之前有點保密得過分,現在我倒想讓全歐美的人都知道真相。」他瘦長健壯、皮膚黝黑,臉颳得相當乾淨,面貌英俊,動作機敏。

    「那麼,我來說說事情的經過吧。」那位夫人說,「我在1884年與弗朗西斯在落磯山附近的邁圭爾營地相識。我父親那時正經營一個礦場,我與弗郎可訂了婚。後來,有一天父親發現了一個富礦,從此發了大財。但弗郎可的礦脈卻漸漸枯竭最後破產了。父親富了,弗郎可卻窮了下去,所以父親反對我們繼續交往。他帶着我去了三藩市,弗郎可也追到了那裏,瞞着父親來見我。我們不敢讓父親知道,但卻自行商量,由弗朗西斯先去掙錢,等像我父親那樣有錢時就回來娶我。我也發誓等他一生,非他不嫁,只要他還活着。他說:『那我們現在就結婚吧,這樣我就放心了,也用不着在我回來之後要求別人認可我是你丈夫。』

    「就這樣,商定過後,他請了一位牧師,隨後我們便舉行了婚禮。婚禮後弗朗西斯便離開我去闖蕩世界,我則回到了父親身邊。

    「他到了蒙大拿之後我才得到他的音信。不久又聽說他去了亞利桑那探礦,後來又說去了新墨西哥。再後來,報紙上登了一個長篇報道,說印第安人襲擊了一個礦工營地,死亡者名單里有弗朗西斯。我當場昏了過去,後來便臥病在床。父親認為我得了癆病,找遍了三藩市的名醫來給我治病。一年來,我確實相信弗朗西斯死了。後來結識了聖西蒙勳爵,還訂了婚,父親很高興。可我早已把心給了弗朗西斯,世界上沒有第二個男人可以取代他。

    「儘管如此,我還是決定嫁給聖西蒙勳爵,盡我的義務。愛情雖然無法勉強,可行動可以勉強。我懷着盡力做好他妻子的願望走向聖壇。可就在路過聖壇欄杆時,我本能地回了一下頭,發現弗朗西斯正站在第一排座位那裏看着我。我還以為是他的靈魂出現了,可再看時,他還在,眼神仿佛在問我是高興還是難過。很奇怪我當時竟然沒有暈倒,但確實是天旋地轉。牧師的話像蜜蜂的嗡嗡聲在我耳邊響,我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難道我應在教堂里中斷儀式,製造一場風波嗎?我又看了一眼他,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因為他把手指靠在唇邊,示意我別出聲。隨後我見他草草地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想必是在給我寫便條。於是我在經過那排座時故意讓花束落在他前面,他趁撿花時悄悄把便條塞給了我,上面只有一行字,讓我在他發出信號時跟他走。毫無疑問我要對他負責,因此決心照他的要求去做。

    「我回家後,把情況對女僕說了。我們在加利福尼亞認識,相處得很好。我叫她不要聲張,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好我的長外套。我知道應該告訴聖西蒙勳爵,可是我無法在眾人面前開口,只好不辭而別,準備以後再解釋。我坐在餐桌旁不到一分鐘便看見弗朗西斯在馬路另一邊站着向我招手,於是藉故離開,偷偷溜出去跟上了他。這時有個女人跑來對我說了好多聖西蒙勳爵的閒話——好像是他婚前的一點個人私隱。我好不容易擺脫了她,趕上了弗朗西斯,然後乘一輛馬車駛往他在哥登廣場租的公寓。經過漫長的等待,我們終於真正結了婚。

    「原來弗朗西斯被印第安人關進了監獄,後來越獄逃跑才重獲自由。他長途跋涉回到了三藩市,得知我誤認為他已去世,併到了英國,這才追到這裏,並在婚禮儀式上找到了我。」

    「我從一張報紙上看到的,」這位美國人說,「報上只有教堂和姓名,沒有女方的地址。」

    「接下來我們商議該怎麼收場。弗朗西斯說應該徹底公開。但我覺得很內疚,只想從此消失,永遠不見他們——或許,給父親留個條,告訴他我還活着。但一想到那些坐在餐桌旁等我回去的爵士們和夫人們,我便感到深深的不安。

    「弗朗西斯為了不讓別人再找我,便把禮服和其他東西捆成一包,扔到了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要是這位善良的福爾摩斯先生今晚不來找我們的話,我們原本計劃明天就到巴黎。我不清楚他是如何找到我們的,但是他的善意和勸說使我們認識了自己的錯誤。他知道我們害怕見太多人,於是提供了這樣一個與聖西蒙勳爵單獨談談的機會。我們得知後立刻就趕來了。好了,羅伯特,你現在知道了一切,要是我給你帶來了痛苦,那實在很抱歉,但希望你別把我想得太卑鄙。」

    聖西蒙勳爵絲毫沒有放鬆他的僵硬姿勢,皺着眉頭,閉着嘴巴,靜靜地聽着。

    「很抱歉,我不習慣這樣公開談論個人私事。」他說。

    「那麼,你不肯原諒我了?在我走之前,可以握個手嗎?」

    「哦,要是這樣會讓你高興,當然可以。」他伸出手,冷漠地握了握她的手。

    「本來我希望您能跟我們共進晚餐。」福爾摩斯說。

    「我想不必了。」勳爵說,「我或許會默默承受這個現實,可別指望我能表現得不痛不癢。如果可以,我現在祝你們晚安。」他欠身行禮,然後昂首挺胸地走了。

    「我想,你們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吧?」福爾摩斯說,「和一個美國人交朋友是件令人高興的事,莫爾頓先生。許多人包括我都相信,多年前一位君王的愚蠢行為和一位大臣的錯,決不會影響同宗後代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同一世界大國的公民,米字旗與星條旗無妨共同升起。」

    客人離開後福爾摩斯說:「這案子太有意思了,它可以很清楚地表明一個道理,很多看起來解釋不了的事,原因卻無比簡單。這位夫人的敘述已經基本說明了問題,不過對另外一些人,如蘇格蘭場的雷斯瑞德先生來說,也許卻至今也找不到明確的思路。」

    「你自己就沒走過彎路嗎?」

    「至少有兩件事我一直很清楚。一是這位女士在婚禮之前還很高興;二是回家後很快就突然反悔了。顯然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從而促使她改了主意。會發生什麼呢?有新郎來回一路隨行,她不可能有機會同別人說話。那就可能是看到了什麼。而她剛從美國來,在這裏不可能認識什麼對她有如此影響力的人,那就是說她看到的十有八九是個美國人——你發現了嗎?我們一直在用排除法。那麼應該是個什麼樣的美國人呢?為什麼看一眼就能讓她改變主意?我想應該不是戀人就是前夫。據勳爵所講,她少女時代其實家境一般,甚至是在艱苦中成長。而且還有一個細節,就是教堂前排曾有一個男子幫新娘撿花兒,之後新娘便態度大變。另外還有些線索,比如她跟女僕交談時,說到了一些意味深長的暗語,像是『侵佔別人的地』——這是礦工用語,常用來借指搶佔別人的礦產或開採權之類——如此一來,真相還不夠清楚嗎?她是跟一個男人出走了,而這個人不是她的舊日戀人,就是前夫。後者可能性更大。」

    「那你到底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原本很難,可雷斯瑞德已經掌握了最有價值的情報,卻視若無睹。那幾個姓名的首字母相當重要,不過了解到一周之內誰曾在倫敦這家頂級旅館結過賬更重要。

    「你怎麼知道是頂級旅館?」

    「根據那昂貴的價格推斷的:八先令一個床位,八便士一杯葡萄酒,可見那家旅館有多高級。收費如此昂貴的旅館在倫敦很少。在諾森伯蘭大街,我訪問的第二家旅館的登記簿清晰記載着,有個叫弗朗西斯·海·莫爾頓的美國人在前一天剛離開。查看他的賬目時,恰好發現我在複寫的收據上看到的那些賬目。那位美國先生留言說他的信件可轉到戈登廣場226號。我就趕到了那裏,還好這對愛侶在家。我以長輩的身份向他們提了一些建議。我說,不管怎樣,他們最好向公眾,特別是向聖西蒙勳爵說明一切。我邀請他們來與他見面,並且你也看見了,他們果然守約前來了。」

    「不過,結局似乎不圓滿,」我說,「勳爵的行為明顯不夠瀟灑。」

    「哦,先生,」福爾摩斯笑道,「你要是經歷了求婚、結婚等一系列麻煩事之後,卻在剎那間發現妻子與財富不翼而飛,恐怕也灑脫不起來吧。我覺得我們該對聖西蒙勳爵寬容一點,並感謝上帝別讓我們在某一天遭遇同樣的不幸。請把椅子挪過來,把小提琴遞給我。我們現在必須考慮,如何打發這淒涼冷清的秋夜。」威脅國王的相片

    一直以來,歇洛克·福爾摩斯都把她稱為「那位女人」,我從來沒有聽到他稱呼她別的。在福爾摩斯看來,她比任何一位女人都出色,因為她才貌雙全。可是,這並不意味着福爾摩斯愛上了艾琳·阿得勒。因為福爾摩斯是一位極度理性化、嚴謹慎重、頭腦沉着而且冷靜無比的人,所有的情感,特別是愛情,對他來說都是與自身極不相融的。在我看來,他好比是一架專門用來觀察和推理現實世界的完美無缺的機器。而一旦讓他變成個含情脈脈的人,他就會完全不知所措了。他有生以來從未說過含情脈脈的話,最經常的口吻就是譏笑和嘲諷。然而大多數觀察家卻十分讚賞那種溫柔的情話,因為它能夠比較接近真實地揭示出一個人的行為與動機。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感的確會分散一個老練的理論家的精力,干擾他嚴謹周密的思維,進而使人的智力成果受到懷疑。假如在一個人的大腦中加入了強烈的個人情感,則有可能引起比在精密儀器中摻進砂子,或是高倍顯微鏡鏡頭出現裂紋更嚴重的後果。可是,一個女人,已經不在人世的女人艾琳·阿得勒,卻的確是長久地留在了福爾摩斯的記憶里。

    最近這段日子裏我很少與福爾摩斯見面,尤其是我結婚以後,同他往來的次數更是少得可憐。因為那種異常美好的新生活以及作為一家之主而產生的樂趣深深地吸引了我。放蕩不羈的福爾摩斯卻不習慣這種傳統的套路,所以他仍然住在以前的房子裏,仍然整日置身於貝克街上那些破舊的書籍中。他總是服食可卡因一個禮拜,然後瘋狂地工作一個禮拜,這就是他的生活,一種由藥物產生的昏睡狀態以及同樣原因產生的亢奮的工作狀態相互交替的生活。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仍然熱衷於對犯罪行為的研究,仍然樂於用他那超凡的智力和洞察力去尋找線索,偵破案件,進而幫助警方解決那些被認為是無法破解的謎案。有時候,我也會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情況,比如說,他被請到了奧德薩並偵破了雷伯夫暗殺案,另外還有庭柯馬利的艾德金森慘案以及他出色地完成了荷蘭皇家委託的使命等等。我和其他讀者一樣,僅僅是在報紙上看到了對這些事情的報道,除此之外,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了。

    1888年3月20日的那天夜裏,我出診(當時我已經開始重操舊業了)回來的路上剛好經過貝克街。當我再次看到那扇非常熟悉的房門時,往日情景立即浮現在眼前。這些年來,在我的內心深處,其實始終難以將個人追求與曾經在「血字的追蹤」一案中感受到的那神秘事件徹底分割開來。就在車子走過那扇大門的瞬間,一種迫切想與福爾摩斯敘舊的欲望怎麼都揮之不去,他近來又在研究什麼難題呢?燈光從他的屋子裏透了出來,我抬頭向上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的側影來回走動了兩次,頭低着,兩手背在身後,瘦而高大的身體在房間裏來回踱着步子。這是我十分熟悉的場景,這些舉動告訴我,他正在工作。我敢肯定他是剛從睡夢中醒來,正急着思考剛剛想到的問題,尋找着新的線索。我按了幾下門鈴,進去後被領到了一間屋子裏,這屋子曾經有一部分是屬於我的。

    福爾摩斯對我的到來顯得並不很熱情,這種情況以前倒很少發生。當然我還是能感覺到他猛地見到我時的驚喜,儘管他什麼都沒說,可眼神里卻流露出一種無法掩飾的親切感。他指指那張扶手椅示意我坐下來,然後扔給我一盒雪茄,又指了一下牆角里的酒精瓶和小型煤氣爐。他站在壁爐前,用他那獨特的神情瞧着我。

    他開口說:「華生,你的確非常適合結婚,我想你的體重從上次分手到現在,至少又增了七磅半。」

    「七磅。」我對他說道。

    「不,我認為是七磅多,華生。應該比七磅多一些,如果我沒猜錯,你又重新干醫生這行了吧?你以前可是從來沒說要繼續行醫的。」

    「你怎麼知道?」

    「我自己看出來的,同時也是推斷出來的,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最近常常被雨淋濕,並且還僱傭了一個女僕,而且那女僕還笨手笨腳的呢。」

    「喔,我親愛的福爾摩斯,你真是了不起!如果你生在幾個世紀以前,一定會被施以火刑,活活燒死的。的確是這樣,星期四我去了一次鄉下,走路去的,回來時被雨淋了個落湯雞!可是現在我已經換了衣服,很難想到你是怎樣看出來的。提到那個女傭瑪麗·珍,她簡直就是無藥可救了,我太太把她給辭退了,你究竟是怎麼推斷出來的?」

    他非常高得意地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搓着他那細長的手指。

    「這很容易,」他說。「我剛剛看到你左腳那隻鞋的里側有六道近乎平行的裂紋,這些裂紋說明有人本想去掉那些沾在鞋跟上的泥土,但是笨手笨腳地卻順着鞋跟往下刮造成的。同樣是依據這點,我推斷你曾經在下雨的時候出去過,而且是倫敦沒有經驗的女傭造成了你鞋上難看的裂紋。至於知道你又重新做了醫生,是因為,如果有一位身上有碘酒的氣味,右手的食指上有硝酸銀的斑點的先生走進了我的房間,他的禮帽好像藏過聽診器,右側鼓了起來,你說這樣的人不是醫生的話,他會是做什麼的呢?」

    就這樣,他不費吹灰之力推斷了出來,我不禁笑出聲來,說:「聽你這麼一說,似乎什麼事情都變得那樣簡單,並且簡單得可笑,好像我也有本事推斷出來。雖說在你解釋你的推理之前,我並不清楚你的下一步推理,但我仍舊認為我的眼力也不會比你差。」

    他點燃一支煙,懶洋洋地半躺到扶手椅上,說道:「的確是這樣,但是,你只是看而已,我卻在觀察,兩者之間有明顯區別。舉個例子,你經常走從下面大廳到這間屋子的樓梯吧?」

    「經常走。」

    「大概有多少次了?」

    「應該有幾百次吧。」

    「那麼,請問這樓梯有多少級呢?」

    「多少級?這我還真不知道。」

    「這不就對了嗎?你只看而未曾觀察。我呢,因為觀察過,所以知道樓梯一共有十七級。既然你仍對細節感興趣,又常常記錄我的經驗,那麼我想你可能也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他把一張粉紅色的一直放在桌面上的厚厚的便條紙遞到了我面前,「郵差最近送來的,」他告訴我,「你大聲地念念看。」

    這便條上沒有日期,也沒有署名和地址。

    上面寫着:

    某人將於今晚七時一刻到訪,有要事與閣下商議。閣下最近曾為某一歐洲皇室出色效力,其成功表現足以證明閣下堪擔大事。此評價今已廣播四方,我等甚知。望勿外出。若來者佩戴面具,請先生萬勿見怪。

    「的確神秘,」我說,「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目前我也沒頭緒,要知道,沒有找到足夠的事實依據就胡亂推測是大忌。我們不應牽強附會地讓事實屈從於理論,而是應該讓理論來適應事實。目前,我有的僅是這張便條,你能否推斷出什麼來呢?」

    我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這張便條和上面的字跡。

    「寫這張字條的人也許非常富有,」我極力模仿着福爾摩斯的推理習慣說,「這種紙的質量特別好,半個克朗買不了一疊。」

    「特別——正是這兩個字,」福爾摩斯說,「它根本不是英國製造的,你往亮處照一下。」

    我拿起紙往高處照了一下。發現紙的紋理中有一個大「E」和一個小「g」、一個「P」和一個「G」、還有一個小「t」交織在一塊。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福爾摩斯問道。

    「那當然,這是製造者的名字,更準確地說,是他名字的字母。」

    「不對,『G』和小『t』代表『Gesellschoft』,指的是德文中的『公司』。跟我們經常使用縮寫詞『CO 』一樣。字母『P』代表的是『Papier』,也就是『紙』的意思。這個『Eg』嘛,我們必須查一下《大陸地名詞典》。」他邊說邊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棕色皮的詞典。Eghw,Eglonits——在這兒,Egria。它的意思在德語裏是波希米亞,一個離卡爾斯巴德不遠的國家,因其玻璃工藝和造紙廠而出名。哈哈,華生,你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了嗎?」他有點得意,兩眼放出光彩,從口裏吐出來一圈煙霧。

    「這種紙是波希米亞製造的。」

    「非常正確,這個便條出自德國人之手。你注意到沒有,『此評價今已廣播四方,我等甚知』,這個句子結構十分特別。法國人和俄國人絕對不會這樣寫,只有德國人才會亂用動詞。因此,現在我的重要任務是弄清那位用波希米亞紙寫字,並且還要戴面具來掩蓋身份的德國人的目的是什麼。你聽,如果我沒有聽錯,他已經來了,我們馬上就可以解開謎團了。」

    他正說着,從外面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摩擦路邊石頭的聲音,接着我們聽到了門鈴響,福爾摩斯高興地吹了一聲口哨。

    他說:「聽起來好像有兩匹馬,是的,肯定有兩匹。」他往外面看了一下,接着說道,「一輛精美的小馬車和一對漂亮的馬,每匹價值一百五十畿尼。華生,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案子可有錢賺了。」

    「我認為我必須走了,福爾摩斯。」

    「你說什麼?華生,請坐在這裏,如果我沒有了你這樣得力的助手,那會很糟糕的。這個案子看上去非常有意思,假如錯過了機會,那可太遺憾了。」

    「但是你的委託人……」

    「不必理他,我或許需要你幫忙,我想他也是。好了,他來了,華生,你就這樣坐在椅子上,好好地看着我們好嗎?」

    這時,傳來一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經過樓梯,通過地道,最後來到我們門口,接着敲門聲響起。

    「請進!」福爾摩斯說。

    隨後進來了一個人,他身高約六英尺六英寸,胸膛寬厚,四肢看上去很健壯。他衣着華麗,但在英國這個地方卻略顯庸俗。他穿一件雙排紐扣的上衣,袖子和上衣前襟開叉處都鑲有寬寬的羔皮,肩上披着深藍色大氅,猩紅色的絲綢做的襯裏,領口別着一個鑲有火焰形綠寶石的飾針,腳上穿一雙長到小腿肚的皮靴,靴口還鑲有深棕色毛皮。這身華麗的打扮給我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手裏還托着一頂大檐帽,臉上戴了個黑色面具,遮住了顴骨。顯然他進屋前剛剛整理過面具,因為進屋時他的手還仍然摸着它。從露在面具之外的下半部分臉上可以看出,此人長着厚而下垂的嘴唇,下巴又長又直,應該是一個頑固、堅強的人。

    「您看到我給您寫的便條了吧?」他問,帶有濃重德國口音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我要來拜訪您,字條里說得很清楚。」他看着我們倆似乎不知該跟誰說好。

    「您請坐,」福爾摩斯說,「他是我的同事和朋友——華生先生,以前常幫我破案。我想問一下,該怎樣稱呼您?」

    「就叫我馮·克拉姆伯爵吧,我是波希米亞貴族。您朋友應該也是一位嚴謹而令人尊敬的人吧?我是否也可以把極為重要的事託付給他?否則,我只願意跟您單獨談。」

    聽到這裏,我站起來要走,福爾摩斯一把抓住我,把我摁回椅子裏對那個人說:「要談就和我們倆談,否則就不要談了,在我朋友面前,你可以暢所欲言。」

    馮·克拉姆伯爵聳了一下他寬厚的肩膀,說:「既然如此,你倆得先保證必須保密,只須兩年,以後就沒有關係了。因為它現在的重要性甚至可以影響整個歐洲的歷史發展。」

    「我絕對保密。」福爾摩斯答應他。

    「我也一樣。」我說。

    「我想你們不在乎這個面具吧,」那位伯爵說,「派我來的人不想讓你們知道我的身份,因此我得說明一下,我剛剛告訴你們的名字是假的。」

    「這個我自然知道。」福爾摩斯冷冷地說。

    「情況非常緊急,為了不讓事情發展成醜聞,從而使歐洲一個王族受傷,我們得想盡任何辦法。直接告訴你們吧,這事將影響到奧姆斯坦家族——波希米亞的世襲國王。」

    「這個我也知道。」福爾摩斯說着坐到了扶手椅里,並且閉上了眼睛。

    在來訪的客人心目中,福爾摩斯本應是個把整個歐洲問題分析得最透徹,思考問題最嚴謹,精力最充沛的偵探。然而此時他這種無精打采的懶洋洋的樣子,着實使來訪者吃了一驚。福爾摩斯慢慢睜開雙眼,漫不經心地看着那位夜訪者。

    他突然說:「如果陛下肯屈尊告知在下整個案情,我將更好地為您服務。」來者聽後,馬上從椅子裏站了起來,他在屋裏走來走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最後竟絕望地扯掉了臉上的面具扔到地上。

    (本章完)



第214章 被洗腦的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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