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突厥汗國今非昔比,號稱控弦之士百萬。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現今木扎阿帶領的千餘騎兵乃四大俟斤之一的哥舒部落,戰鬥力強悍,若是現在調來鷹揚府和朔方郡兵來救,或可放開手腳一戰,只是……」方黎徐徐道來。
後半截話沒有說,他留了一個面子,很明顯是不讓李義面色難堪,他知道鷹揚府兵和郡兵是不可能調來的!
「繼續。」李義示意方黎繼續說下去。
「我方隋兵乃臨時組建的附近三城屯兵,以及城中開皇年留下的鄉勇民兵,加起來也不過數百人而已,若想克敵制勝難於登天。」
「難不成便沒有辦法了?」
大隋朝沿用北周留下的府兵制度,開皇年間逐漸完善,各地挑選勇武的鄉勇民兵充軍,平日無事從事農業生產,免去本身的租庸調,利用農閒進行戰陣訓練,實行兵農合一的理念,這樣一來若有真正戰事爆發,也可上陣殺敵。
只是隋煬帝即位後窮兵黷武,掃地為兵,又歷經征遼一役後,如今各郡兵馬早就抽調大半,再難以為繼。
朔方郡亦是如此,更別提小小的哈隆山。
如今出了戰況,朔方郡守也是充耳不聞,只拿李義這個上鎮將軍來擋,李義帶的幾十名近侍哪裏夠,無奈之下也只能緊急抽調哈隆山附近三城的鄉勇民兵,臨時組建了這支數百人的部隊。
「我們人數雖然不多,但是有哈隆關口這道天險作為屏障,只要我們守住這道天險,一來二去他們打不進來,餘糧耗儘自會退兵。」
「哈隆山谷地勢高懸於南北兩側,東西兩處山峰最為重要,將軍可分出四隊人馬,一是將主力放於關口城垛之上,以良將勁弩守之,突厥兵長途奔襲而來,並無大型攻城之輜重器械,要守住關口不難,料想他們一時半刻也攻不進來。」
「其二麼,我們可以在僵持不下之時故意打開關口,放木扎阿進入!」
「你說什麼,放突厥兵入關!你可知道哈隆關口丟失,突厥兵以後長驅直入我大隋邊境定然無阻,我李義便是千古罪人了!」李義瞪着眼睛。
徐軒也是急忙緊咬嘴唇,生怕方黎說錯話,一個不慎就被砍了腦袋。
「將軍且稍安勿躁,待我把話說完,是殺是剮再發落我二人不遲。」
看着李義的面色漸緩,方黎續道:「其二,可讓兩隊人馬置於東西兩座山峰,埋伏於山間,如今寒冬尚未退去,天冷乾燥,眾人現在可加緊製作裝滿熱油的滾筒。
東西二峰離關口較近,待我們開關誘敵入內,再施以火攻之計,那伙突子雖然厲害,但僅限於近戰,若是能以火攻之,他們身上氈衣大帽皆是易燃之物,介時定可讓他們損失慘重!」
「你是說火攻?!」李義猛地抬頭,面色逐漸放緩,雙眼如狼樣放光。
方黎猛地菊花一緊,若是放在以前,他還以為這李義是個老玻璃。
「妙計!我怎麼沒想到。」李義拍着大腿興奮道。
方黎嘴角微微露出弧形,「其三,我與袍澤徐軒二人任關令期間,偶然間發現在哈隆山兩峰之南有一條隱秘小徑,繞此小徑可至山外,待局面定後,直插敵後進行騷擾或追擊突厥兵。」
「只要將軍施行此三計,定可功成!」
方黎的三條退敵之策獻完,身邊眾隋兵鴉雀無聲,無一人再聒噪。
眾人全都被震驚的無以復加,誰能想到面前如此一位年輕的少年,竟會有如此見識與膽魄!
而徐軒此刻更是如個忠誠鐵粉,滿眼對方黎的崇拜之色。
沉默半晌後,李義才深深頷首,炬目沉聲道:「好一個哈隆關令方黎,本將軍記住你了!」
隨即對身邊侍從喝道:「命所有人集合,本將要布施軍令……」
北風漫捲白草,來自漠北的關外寒流,隨時會裹挾着突厥騎兵南下呼嘯而至,他們如一襲吃人不吐骨頭的龍捲風。
朔方、五原等郡的諸多邊鎮皆被洗劫一空,田地里的莊稼被騎兵的馬蹄踐踏,躲避不及的百姓或殺或擄,驅往北方。男子作奴,女子充婢,哀嚎遍地。
這種慘事在漠北一帶卻實在尋常不過了。
此刻,陽光逐漸照射到關外,關外兩里外,被哈隆山遮擋下的原野,瀰漫着一片肅殺之氣。
高地之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三杆素纛大旗迎風招展,代表突厥三隊騎兵。
一隊突厥兵提刀跨馬,馬身配備鐵製馬具,第二縱列手握長矛,矛尖狹長成棱形,鋒利無比,第三縱隊手握突厥弓,箭已在弦,只待一聲令下。
數千人列隊的正前方,一排鐵甲侍衛包裹處,木扎阿騎着賀蘭馬兒,得意地望向哈隆關口,嘴角露出一絲邪笑,操着一口蹩腳的隋話:「此次主上信任我木扎阿,今日若能打開這哈隆關口,突厥諸部以後可長驅直入中原,朔方等郡在吾等手中,首先得利的便是我哥舒部落!」
「嘿嘿,而我木扎阿也定會揚名哥舒部,被主上誇讚……」
哥舒部落是突厥四大俟斤之一,是最底層的權力分配者。
在四大俟斤之上便是吐屯,而到了吐屯這個層次,才算在突厥汗國有一定大的軍事政治權力。而木扎阿此次襲擊哈隆關口的真正意圖便是欲要脫離哥舒部落,得到吐屯大人助力從而成為第五大俟斤!
「大人,三列隊已經準備就緒,請求下達扣關命令!」一旁的近衛用突厥話問道。
木扎阿點頭,「讓弓弦手側翼掩護,準備撞車和雲梯,騎兵列隊依次開始扣關,務必在今天日落前拿下哈隆關!」
哈隆山東峰的山間小徑。
一行數十人隋兵正負着繩索,拉着龐大的推車,車上是一桶桶裝滿石漆的滾筒,碰撞間發出潺潺之音。
微颸夾雜着黃土拂面而來。
這行隋兵最前方,方黎同樣奮力拉着推車,與徐軒同行,這徐軒便是剛剛與他一同問斬那人,亦是自小便和方黎穿開襠褲長大的袍澤,在二人心中早就將彼此當成自己的親兄弟。
在方黎記憶中,方家與徐家為世交,他們的父輩同樣參與了大業年的那場征遼之戰,同樣沒能活着回來。
二人同樣因祖上累積軍功,這才接了哈隆正副關令這份差使,一干就是一年。
漠北漫天的黃沙黃土,隨風鼓動,吹了方黎一臉,嘴裏也是土味,他腰佩橫刀,戴着護頸甲帽,抖擻了下身子,看了眼後方車上的滾筒。
吱吱的車輪聲不絕,眾人沿着盤山小徑拉着推車往山腰前行。
方黎本想着這個時代的戰事火攻用以植物油,沒想到竟然有石漆,這就大大增加了擊退突厥兵的勝率!
所謂石漆也就是後世的石油,其實在東漢班固的《漢書》中便有記載發現,李義笑着告訴他,早在北魏朝酈道元的《水經注》便有對石漆的簡單描述——「遇火極明」!
後來到了大隋建國,朔方當地人竟在人跡罕至的沙漠中開採出了這玩意,幸好留了一些下來存在哈隆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