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上，只有媽媽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她愣了一下後還是走了過去：「媽媽，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宋媽媽抬頭看見女兒，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鬱郁：「爸爸在家裏等我們，我們快點回去吧。」
宋筱應了一聲，也沒想太多。
直到回到家，宋筱才明白媽媽的欲言又止。等在爸爸房間裏的，並不是平常的愛笑，愛鬧，孩子心的爸爸，而是一副黑白的相框，裏面殘留着爸爸微弱的笑意。
那一瞬間全世界的烏雲好像都聚集到了她的頭上。她聽到頭頂能量蓄積的聲音，還有一道驚雷劃破她的思維的聲音。
她好像變成了第三者。她呆滯地看着自己轉過身，飛快的跑了出去，她聽見自己問媽媽的聲音在抖動，語氣中帶着自己都不知道哪裏來的最後一絲期待：「爸爸呢？」
宋媽媽沉重地搖搖頭。
這一次她清晰的聽見了世界被那道驚雷劃破的聲音。她像是見了鬼一樣，目光里全是深不見底的恐懼和不可置信。接收到媽媽的目光，她的眼神漸漸涼了下來。宋筱捂住頭，跌跌撞撞的衝上了二樓，把自己捂在房間裏，身子蜷成一團。
她沒有哭。
眼淚好像被榨乾，或者是因為哀莫大於心死。手機好像響了幾下，後來知趣的發現沒有人理它，就也噤了聲。
宋筱的腦海里此刻全是和爸爸在一起的一幕幕：
小的時候，她喜歡爬高竄低。每次爬到床底下，或者「投身」到柜子裏去找東西的時候，爸爸都會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她問爸爸為什麼呢？爸爸說，沒事兒，就是想摸摸你的頭。直到有一天，爸爸在柜子裏低頭找東西，他也幫爸爸伸手摸了摸頭，手卻卡在了柜子邊上，鑽心的疼，等到時候拿出來，紅色的腫塊清晰可辨。她才明白，原來所有簡單幽微或不值一提的舉動，背後都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份愛。
大一點，她倒是乖了些，不再爬高竄低，卻因為青春期的悸動和叛逆，開始頂嘴。學習的成績直線下滑，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當時爸爸的眼神，刻骨銘心。
再大點，她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自己為自己做主了，離家出走，爸爸找了她一整夜。北方的冬天寒冷刺骨，爸爸凌晨將她找回來，早上就發燒了。睡夢中，爸爸都一直在喊她的小名，喊到嗓子都啞了，仍不肯罷休。
於是後來她乖了，聽從爸爸媽媽卻又有主見，沒有被慣壞。她像一件小棉襖，穿它的人還沒感受到溫暖，就已經撒手人寰，她再也沒有彌補過錯的機會，再也沒有創造驚喜的機會。她以為自己改正了所有錯誤，但她其實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懂事的太晚。她還沒有為他捶捶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宋筱像一隻木偶，眼神飄忽，面無表情卻淚流滿面。她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能說。壓抑的「爸爸」兩個字擠在唇齒間上下跳躍，一幕幕往事結束的同時，她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爸爸，你對我有多好，我就有多愧疚。
為什麼不再等等我？
你還沒有看見我畢業，還沒有帶我去玩，我們走遍天南地北，我們去實現說好我長大以後，你要兌現的承諾。
所以我要自己承受了嗎？
爸爸，你跟我說啊，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走這麼早？
【我們會成為別人的朋友，愛人，同事，父母，但做孩子的機會，只有一次。珍惜他們還可以陪你我的時光，不要讓別離變得悲傷和遺憾。因為只有分離過，下一次見面才會驚艷時光，下一次見面才是你們之間，最好的禮物。
所以，在我們成為別人的朋友，愛人，同事，父母之前，做好孩子，做好他們的孩子，原諒他們，告訴自己：我是你們的孩子。只能是你們的孩子。這樣的機會，一生只有一次。
——致還是孩子，還有機會去愛的我們】
……
宋筱哭的很慘，但哭夠了還要向前看，再向前看。這個過程過去之後，她終於平靜了，只是提到爸爸，還是會淚光閃閃。
她已經從媽媽那裏了解到，爸爸是因為突發腦溢血而送到醫院的，路上又堵了車，根本來不及搶救就走了。
宋筱本身已經稍稍平靜了，聽到爸爸無助又痛苦地離開，她內心就好像在被什麼攪拌，撕裂了再癒合的那種永無止境的痛。
這件事結束了之後，很快就過年了。今年只有宋筱和媽媽一起吃年夜飯。以前有同學叫她出去吃年夜飯，她一定會出去，但這次她推掉了所有的邀約，只因為她想陪陪媽媽，爸爸已經遺憾地離世了。
我不能讓媽媽也這樣，她堅定地講。
初一到初五這五天，她陪着媽媽走親訪友，盡力的為每個人展現出十二萬分的熱情，其實就是不想讓媽媽失望。媽媽果然很開心，慢慢告訴她，這是她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了。她就微笑着看着媽媽，告訴媽媽，我以後都陪你這麼過。媽媽果然很開心。
這幾天不管有多累，她都沒有跟任何人說。她怕媽媽她跟爸爸一樣。她對媽媽開始變得十二萬分的好。
因為她怕。她怕有一天，你也毫無預兆的從她的生命里消失。所以她不能再錯過。宋筱不是一個會讓自己兩次留下遺憾的人。
所以，宋筱的親人們，她會對你們更好，直到你們離開，直到不讓她自己留下遺憾。
(本章完)
第5章 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