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阿爾賽放下手機走回房間時，眉頭還依然緊皺，沒有舒展開。
妻子見狀就好奇地問：「誰打的電話？」
「埃斯皮諾拉。」
妻子有些遲疑的報出一個名字：「索薩·埃斯皮諾拉？」
「嗯。」
妻子很驚訝：「他為什麼會給你打電話，你們倆不是……」
有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巴拉圭國家隊內一頭一尾兩大「巨頭」的關係並不算好，說「勢如水火」或許有些誇張，但說「冷淡」的話又算是客氣的。
究其原因還是對國家隊老大這個地位的爭奪。
索薩·埃斯皮諾拉只比保羅·阿爾賽年輕兩歲，兩個人可以算的上是一代球員，職業生涯的巔峰期基本上重疊。論影響力和名氣，打前鋒的索薩顯然比阿爾賽更有優勢，說他是巴拉圭國內的當家球星，最強王牌一點問題都沒有。
索薩一直都以此自居，並且想要在國家隊內獲得和自己聲望相匹配的地位，那就是……隊長袖標。
但巴拉圭的隊長袖標卻戴在阿爾賽的胳膊上。
作為球隊的中後衛，當隊長是理所當然的，更不要說他在意甲豪門都靈公牛也是第三隊長，威望和資歷都無可挑剔。只不過因為他是防守球員，不如索薩這個前鋒容易出風頭。
為了隊長袖標，兩個人各種明爭暗鬥，彼此都有一派支持者，有段時間巴拉圭國內媒體跟風炒作，搞得整個巴拉圭足壇都烏煙瘴氣。在兩位球員都正直巔峰和上升期的時間裏，巴拉圭國家隊卻始終無法打進世界盃，不得不說與此也有很大的關係。
最後還是在巴拉圭足協主席，前巴拉圭足壇名宿，傳奇巨星豪爾赫·卡塞雷斯的斡旋下，兩個人才偃旗息鼓，結束了這場「袖標戰爭」。
表面上看起來是索薩主動退讓，阿爾賽依然是國家隊的隊長。
但實際上阿爾賽對這事兒依然耿耿於懷，索薩同樣如此，兩個人的關係也一點都沒有因此得到修復。
從那之後，他們基本上就形同陌路，就算是在國家隊裏也互相把對方當空氣一樣對待。
對於這一點，大眾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和之前兩個人鬧得整個巴拉圭國家隊都不得安生比起來，現在最起碼能夠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大家就很滿足了。
並不奢望兩個人能夠化干戈為玉帛，上演將相和的戲碼。
阿爾賽的妻子自然更是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怎麼樣，所以她對索薩竟然會主動給自己丈夫打電話感到非常吃驚。
「難怪你會是這個表情……」
沒想到丈夫卻搖頭：「不，和你想像的不一樣。他打電話是提醒我要在接下來的附加賽中格外注意中國隊的胡。」
妻子的眼睛瞪得更大，嘴巴張得更開了。
「上帝啊，他發什麼瘋了，竟然會這麼好心？」
聽見妻子的驚呼聲，阿爾賽惱怒地喝道：「你才發瘋了！這是我和他最後一次參加世界盃的機會！」
妻子不說話了。
索薩·埃斯皮諾拉今年三十一歲，她的丈夫保羅·阿爾賽今年三十三歲，如果還不能參加世界盃，等再過四年，就算他們還能入選巴拉圭國家隊，以他們當時的能力，又怎麼可能比現在更有機會打進世界盃呢？
阿爾賽哼了一聲：「不過要他多管閒事嗎？他以為我會忽視中國隊唯一一個有威脅的人？」
說到這裏他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剛才索薩在電話里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你不要想多了，阿爾賽，我只是不想我最後的機會被葬送掉而已。」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機會，埃斯皮諾拉！」
阿爾賽對着索薩低吼出這句話後，就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現在坐在妻子身邊，阿爾賽在心裏重複着胡萊的名字，並且想起索薩對他的形容：
他是最大的不可預知。
裝神弄鬼！
我倒要見識見識你能怎麼超出我的想像！
※※※
森川淳平躺在自己房間裏用手機翻牆瀏覽社交網絡上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突然就看到日本國奧隊的聊天群里，杉山達哉蹦出來說道：「誒，你們知道嗎？昨天我遇到了一件很讓我感到意外的事情……」
雖然包括他和杉山達哉在內的好幾名國奧隊球員都已經入選了日本國家隊，並且也有加入日本國家隊的網絡聊天群。但在國家隊他們都是後輩，所以平時並不怎麼在那個群里說話。
反而是在國奧隊群里活躍着。儘管這一屆國奧隊已經不存在，大家卻都還留着，沒有退出，而是將之當作一個吐槽和聊天的「網絡秘密基地」。
果然，杉山達哉一說話，這個群里就冒出來好幾個之前在潛水的人。
「什麼事情？」
「有多意外？」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杉山達哉便在群里給大家講述了俱樂部前輩索薩·埃斯皮諾拉專門請他吃飯，就為了刺探中國隊關鍵情報的事情。
他講完後，群里眾人也議論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和感慨：
「胡萊竟然已經到達這樣的高度了嗎？可以讓對手如此重視……」
「想想當初他和我們交手時的情形，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又唏噓啊……「
「我知道胡萊很強，但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強！」
「你們不在歐洲，真的很難理解胡萊現在的水平。在他面前，朴純泰都已經要過氣了……」
……
剩下的那些感慨，森川淳平一句都沒看進去，因為他已經攥起手機從床上跳下來，連拖鞋都顧不上穿，光腳就奔向王光偉的房間！
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老王！老王！」
王光偉還沒先有反應，樓上的張清歡就被他給喊了出來，趴在欄杆上俯身往下望：「森川你特麼一驚一乍幹什麼呢？」
森川淳平抬頭看見張清歡，便沖他招手：「歡哥你快來，我有大事報告！」
接着夏小宇和王光偉都先後走出自己房間，夏小宇還穿着一身睡衣，很顯然是上床準備睡覺，或者已經睡了……
然後三個人看着眼前的森川淳平，張清歡說道：「有什麼事兒要報告？難道說是你小子把皇軍帶到我們這兒的？」
森川淳平沒理會歡哥玩得梗，或者他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他把手機解鎖遞向三個人。
三人同時低頭看過去，然後搖頭擺手：「日語看不懂。」
森川淳平這才反應過來，杉山達哉在群里說的肯定是日語……
於是他言簡意賅地給三個人翻譯道：「杉山在我們球隊群里說索薩找他了解胡萊。」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見狀森川淳平着急道：「哎呀，索薩就是慕尼黑藍白的那個主力前鋒，巴拉圭國腳！」
王光偉第一個反應過來：「索薩·埃斯皮諾拉？」
「就是他！」森川淳平一拍大腿。
「這麼說來巴拉圭已經開始打探我們的情報了？」夏小宇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其實也不算打探情報吧。畢竟胡萊那小子是咱們中國隊目前唯一在國際上能拿得出手的，對他感興趣，想要了解他也很正常。我要是巴拉圭的主教練，我也會優先收集和胡萊有關的情報……」張清歡摸着下巴沉吟道。
說着說着，他突然問森川淳平：「杉山達哉在你們內部群里說這事兒，你轉頭就給我們說了，真的大丈夫？」（注1）
森川淳平卻說得理直氣壯：「大丈夫。和你們爭奪世界盃出線權的是巴拉圭，又不是我們日本。我出賣的不是杉山，而是巴拉圭。但我又不是巴拉圭人，就算把他們賣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聽了他這番邏輯自洽的回答之後，張清歡朝他豎起大拇指：「森川你真不愧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
王光偉在旁邊也點頭道：「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卻是很重要。我會轉告給施指導的。」
王光偉絕對不是在和森川淳平客氣。他說的沒錯，這個消息確實很重要。現在輿論聲音很混亂，有人說巴拉圭是個破落戶，不足為懼。似乎是為了逆反這種聲音，現在開始有不少人給大家科普巴拉圭實力很強，贏中國隊就跟玩兒一樣，人家根本就瞧不起我們云云……
第一個觀點就不說了，中國隊內部上下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巴拉圭是個破落戶，實力今不如昔，所以不足為懼。
主要是第二種觀點，隊內說不定真有人覺得巴拉圭會驕傲輕敵，並且覺得這樣一來中國隊就將有機可趁。
但現在森川淳平所傳遞出來的消息最起碼證明了一點人家巴拉圭壓根兒沒輕敵的想法。畢竟都找俱樂部隊友來了解打探中國隊的情報了，這是驕傲輕敵的對手所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把這個消息告訴施指導，有助於國家隊教練團隊統一思想，並且提前做好準備。
從這點來說，森川淳平真是立了大功！
※※※
注1：大丈夫：日語裏表示「沒關係」，寫作「大丈夫」，發音類似於dai′激o′b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