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圍坐在一起，端着啤酒杯肆無忌憚調笑的武者。從衣着裝飾來看，也是一幫僱傭兵。
聞言，搬運食品的華族士兵們不由得混身一震。隨即，一種充滿殺意的寒光，也在他們的眼睛裏瞬而閃現。
若是換在以前，他們肯定只會將這種嘲笑晃耳一過。畢竟，一個連生命保障也沒有奴隸，哪裏還有餘暇兼顧自己的尊嚴？
現在，他們卻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殺手。他們明白：辱我者，必報之。
不過，奴隸兵們並沒有動手。只是紛紛用詢問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主人雷震。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時候都不准動手。」這是傭兵團的鐵律。
雷震非常滿意自己下屬的反應。他只淡淡地望了他們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下手輕點兒，別把人弄死就行。」
話音剛落，憋悶了半天的奴隸兵們。頓時仿佛一群看見鮮肉的餓狼一般，徑直搶上前來，將小小的酒館，塞得水泄不通。
「你，你們想幹什麼？」
酒桌上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鋼鐵便甲的武士。除此而外，還有六名帶有刀具的同伴。驚駭之下，說話也顯得也有些結巴。
在他們看來：面前這群僅有最簡單格鬥裝備的華族戰士，除了那套簡單的皮甲像點樣子。身上的衣物，簡直比街上的叫花子還要破爛。這種窮酸到極點的下等人，雖說身材矯健，想來也是被哪個小傭兵團當作廢料消耗的奴隸士兵。隨便罵上幾句，實屬正常。
遺憾的是，這一次。他們顯然踢到了鐵板。
華族戰士們下手極其狠辣。尚不及武士們有所反映，數十人便一擁上前，拔出腰間的短劍亂砍。頃刻之間，在攙雜有血肉被利器砍削開，以及鋼鐵盔甲在刀劍撞擊下發出的鳴響聲中。先是爆發出陣陣驚慌失措的叫嚷。而後，很快演變成充滿憤怒的尖叫。最後，則是一連串悽厲慘絕，充滿痛嗦的哀號。
七名武士，手腳均被砍斷。而且，肩胛、腿胯等與身體相連的部位。傷損處的骨頭和肌肉，也被華族戰士用糞便等污物塗抹。這樣做，即便傷者被救。也無法利用「治療術」之類的魔法再度恢復。畢竟，快速生長的肌肉，無法完全淨除攙雜於其中的污垢。而這些為人體所不能接受的東西一旦進入體內。其結果，最終只能是惡化成為病菌。擴張、佔據全身。
按照北原王國的法律：僱傭兵可以在任何城市管轄範圍內私鬥。只要下手不及斃命就行。若是因為「意外」而失手。也只需在城衛軍官的調解下，賠償死者所在軍團對應的資財便可。
僱傭兵，一直都是王國軍隊的准後備軍事力量。然而，限於大陸各國之間不成文的各種規定。國王們在對待僱傭兵團的問題上，有着異乎尋常的共識。他們可以不根究各個傭兵團日常的一些過激行為。也允許傭兵用劍和金錢擺平自己的麻煩。前提是：這些所謂的矛盾，絕對不能擴大到觸及自己容忍底線的程度。
望着地上一幹缺手斷腳，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殘廢武者。雷震冷冷地輕哼一聲，也不多話。徑直率領背負着大包食物的戰士們揚長而去。
「做得好！記住，你們是擁有尊嚴的自由人。是龍神的子孫。絕對不要因為一時的苟且，喪失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人，必須活得有尊嚴，有價值。無論是誰，只要敢於蔑視、侮辱這份尊嚴。那麼，即便是死，也要讓對方付出最慘重的代價。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身配「龍的傳人」這個稱號。明白嗎？」
城外的蜿蜒小路上。盤桓着一支百人左右的隊伍。領頭的雷震，正在大聲讚許着身上還染有鮮血的幾名戰士。只是，這番話，卻在聽者心中有着截然不同的意義。
「主人。。。。。。您的意思是。。。。。。我們，還能堂堂正正地作人？」一名身背巨大麻包的戰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可以！」雷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只要用鮮血洗刷掉自己曾經的恥辱。任何人都能重新回歸龍神的懷抱。我們華人，並非天生血統卑下。只要團結、自強，總有一天，這塊大陸上，一定能夠出現一個強大的華夏之國。」
「華夏。。。。。。華夏之國？這，這可能嗎？」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剎那間都驚呆了。幾百年了，華族人一直都是大陸各國隨意ling辱欺壓的對象。不要說是建立國家，即便想要擁有一塊小小的自主領地也根本不可能。在他們看來：這種充滿着無比誘惑的話語，實在是肥皂泡般一戳即破的虛假夢幻。
「為什麼不可能？」雷震微笑道：「歷史，從來都是由人類自己所創造。現在，你們就是未來的創造者。也是將來會在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創建者。千萬不要妄自菲薄。難道，你們希望自己的後代，永遠都是別人奴隸？難道，你們希望自己的族人，永遠都是別人肆意追殺且不敢還手的弱者？難道，你們希望自己崇拜的龍神，被上帝那個來路不明的老雜種所取代？這樣的世界，就是你們所期望的未來？」
「不————決不————」
這可不是戰士們異口同聲的怒吼。相反，聽完雷震的話後。他們全都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只有從他們那雙充滿希望與寄託，同時也燃燒着復仇火焰的眼睛裏，才能看出其中所代表的真正含意。。。。。。
一聲昂長的馬嘶，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維想像。順着目光的指引，道路的盡頭，赫然出現了一支約莫兩百餘人的武裝馬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霍夫曼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的親弟弟，竟然會被人活活砍斷手腳。好像一塊會隨意蠕動的巨型蛆蟲般，扔在骯髒污穢的糞便堆里。
活見鬼，老子可是大名鼎鼎「血燕傭兵團」的團長啊！居然有人敢動我的兄弟，究竟是吃撐活膩了？還是長了熊心豹子膽？
算起來，「血燕傭兵團」也算是附近幾座小城市裏排得上名號的大團。雖說人數還不過三百。可是外來的傭兵客團，總會對他們表示出多少幾分尊敬。畢竟，在這塊地面上，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
當收到消息，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時。霍夫曼內心的憤怒，簡直活像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殺人越貨的事情，他自認做的也算不少。然而，下手如此狠辣，動作如此乾脆的對手。他還是頭一次撞見。
包括弟弟在內的七名軍團成員。算是永遠殘廢了。隨隊的牧師仔細檢查過：那些骯髒的污物，非但塗抹了所有傷口創面。甚至就連深入骨髓的部分，也被人為惡意地用小刀子挑開將其填塞。如此一來，即便強行剜去受污染的部分，也無法將之徹底根除。
七名傷者。都是即將晉級成為青銅戰士的武者。卻在一場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群毆里，被人活活打成了殘廢。。。。。。這種事情，若是傳了出去，整個傭兵團的臉面何在？老子今後還怎麼在這塊地面上混飯吃？
當下，憤怒的霍夫曼以最快的速度點齊手下全部人馬。抄近路趕到了雷成等人的前面。
「就是這些人，打傷了你們？」雖說罪魁禍首已經找到，可霍夫曼仍然還要確認一番。畢竟，在他看來：眼前這群肩背沉重麻袋，衣衫襤褸的華人奴隸兵。怎麼也不像有能力做下如此狠着的人。
被白色繃帶裹得仿佛棕子一般的傷者，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略微點了點頭以示認可。不過，其眼中的畏懼與仇恨，卻是任何語言都無法代替的事實。
「團長，怎麼辦？」一名騎士湊近霍夫曼，小心翼翼地問道。
「先圍起來。把這些傢伙挾持住，要他們交出足夠的賠償金。最後，全部給老子抹脖子宰了。」
這樣做。倒也無可厚非。
反正，人已經殘廢了。天知道這些傢伙究竟是不是把所有的錢都帶在身上。能夠多敲詐出一個銅子兒，也是好的。僱傭兵過的本來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沒錢，鬼才願意來吃這碗飯。
何況，單就實力來看。霍夫曼也有絕對把握制住這些該死的華族人。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人佩戴諸如等級徽章之類的東西。更沒有與之匹配的武器和盔甲。想來，不過也就是一群最低等下賤的雜兵罷了。
當然，對方也會故意隱藏實力。可是，這在霍夫曼看來，根本就不可能。有誰會相信：身為青銅級別以上的高等戰士，會隱身在這群髒里巴幾的奴隸群中？這在自視甚高的僱傭兵里，絕對是個天大的笑話。
要知道，自己的傭兵團里，可是有着兩名白銀戰士坐鎮。其下，還有多達近十名青銅級別的武者。就連團長霍夫曼自己，也是擁有白銀徽章，實力超卓的強悍存在。
他甚至覺得：對面這支不過百人的華族奴隸兵團，實在弱小得可憐。他們居然敢與自己為敵，簡直就是自不量力想要挑戰大象的卑微螞蟻。。。。。。
然而，這樣的想法，並未持續太久。
沒有任何預兆，對面的奴隸軍團突然移動了。
他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迅猛得完全超乎所有人的想像。不過五、六十米的距離，僅僅幾秒鐘的光景，已經被他們完全突破。待到血燕兵團的傭兵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寒光閃閃的鋒利短劍，距離自己的喉嚨，已經近在咫尺。
憑藉記憶中古代軍隊的負重強化奔跑訓練，結合林地間複雜的地形。雷震最終訓練出一批以敏捷見長的強悍殺手。
「這，這不可能————」
霍夫曼的眼珠子都快鼓了出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天底下居然會有攻擊速度如此之快的人類。
不過幾秒鐘，圍在場中前排的血燕傭兵已經躺翻了一片。其身體上的傷口，無一例外都在胸前、咽喉等要害部位。更可怕的是，這些僅裝備最簡單短劍、圓盾的華族奴隸。似乎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他們下刀的位置極有講究。全部都是照准對手要害的軟肋一擊而中。從不連帶起旁邊堅硬的骨頭。動作仿佛行雲流水，酣暢至極。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遲滯感。
「第一眼，便要死死鎖定敵人身上的全部要害。在最短的時間裏，迅速分析出其中的弱點。撇開有甲冑、盾具防禦的部位，從對方防護程度最低，也是最不為之注意的地方下手。做到手、眼、腿三者恰到好處的完美結合。才能首發必中，一擊斃命。」
這是雷震對所有奴隸們反覆強調，也是被他們當作烙印般死死刻畫在意識最深處的東西。
霍夫曼已經神色大變。以他的眼力不難看出：這些速度型的戰士，已經全部身具接近青銅等級的實力。相比傳統的力量型戰士，他們出手更快，殺傷力更強，對於普通人造成的心理壓力，自然也就越大。
頃刻之間，原本完整的血燕傭兵團隊陣形。已經被下手狠辣，活像餓狼一般的華族戰士撕開了一個個巨大的破洞。人數上的優勢，也在頃刻之間蕩然無存。
「媽的，快動手！遲了，就來不及了————」
這話，霍夫曼是對身旁的那兩名白銀騎士，以及供衛其周圍的一干青銅戰士所說。他們是整個傭兵團的核心力量。也是一般不會輕易動用的最後殺着。
就在這支強大的小隊正準備依令而動的時候。對面的華族陣中，突然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可怕怒吼。
「嗷嗚————」
虎吼！令人恐懼無比的虎吼！
虎人穆塔克的外形太過扎眼。按照雷震的命令，他一直用普通的人類服裝，偽裝着自己的外形。這也是血燕傭兵們一直沒有發現它存在的根本原因。
當身高超過兩米以上的虎人咆哮着，沖入這團小小的戰士群的時候。霍夫曼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從頭到腳都在不停地冒着冷汗。
一掌，劈斷對手的肩膀。
一口，咬碎對手的頭顱。
一爪，抓過對手的大腿。仿佛玩具般緊纂在手，當作武器四下揮舞着，狂亂攻擊着近前的每一個人。傷者悽厲無比的慘叫，死者身上濺起的新鮮血肉，從破裂傷口處橫飛抖散的骨頭。。。。。。所有的一切，都使旁觀者徹底膽寒。
上帝啊！這哪裏是什麼普通的獸人。根本就是一名最恐怖，擁有超絕武力的黃金虎人。
「噗————」
當虎人手中的活人武器重重砸在地面的時候。騎在馬上的霍夫曼也覺得：自己的面頰上，多了一團粘乎乎、濕漉漉的莫名物件。
他下意識地用手一摸。頓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徹底佔據了他的內心。
眼睛，那是一隻死人的眼睛。在虎人巨大的外力下，從眼眶中被活活砸飛。徑直撞在了他的臉上。由於剛剛脫離身體控制，神經尚未完全死亡的緣故。這枚眼球還保持有相當的活力。甚至，在殘留神經的作用下，尚在微微地抽搐。
霍夫曼是一名戰士。自然，也殺過人。
然而，現在的他。卻渾身發抖。
逃！是他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就在他撥轉馬頭的瞬間。卻意外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神色冰冷的華族人。已經攔在了近前。
我還是離開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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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辱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