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科幻小說失界本書上篇《末世獵殺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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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上篇《末世獵殺者》二

    第五節

    這是一個四面用厚實牆壁圍起來的大院。那些足有兩米多高的紅色磚牆上,還用鋒利的玻璃破片插起一道難以逾越的可怕障礙。原先垂掛着兩扇半圓形鐵門的入口,如今已經被兩輛帶着蓬布的軍車堵了個結實。雖然從外面無法看到其中的景象,可雷成還是從幾處泛着微微金屬光澤的縫隙之間,看出了其中的究竟。

    圓形的金屬反光,除了槍械,不可能是其它東西。從口徑大小上判斷,在那烏黑的軍車蓬頂,至少架着一挺7。92毫米通用機槍。

    這樣的結論讓雷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怪物,是不會用槍來防守的。

    再無懷疑的他從牆壁的邊緣閃身而出,大步邁向了找不到任何入口的大門。

    「什麼人?」

    一聲充滿敵意的低喝,從軍車的蓬頂發出。緊接着,是數道拉動槍拴的金屬碰撞。

    「我來送交一道軍部的命令。」雷成高高揚起雙手,如釋重負般地回答道。兩個月了,除了那幾名死亡的士兵外,自己還是第一次與其他活着的人類認真交談。

    裝有指令的皮包被對方收走幾分鐘後,從軍車頂上也放下一道長長的木梯。與之附帶在一起的,是充滿親切感的友好話語。

    「累了吧?快上來。」

    在一間寬敞的房間裏,雷成吃到了數周以來的第一頓熱食。這可不是簡單的開水泡麵,而是散發着撲鼻香氣的潔白米飯,還伴有一聽煮熟的午餐肉罐頭,和一碟爽口無比的醃漬蘿蔔塊。

    扒了整整四碗米飯,將桌上的所有吃食掃蕩一空。雷成這才帶着無比滿足的表情,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他心裏從未覺得像現在這樣踏實過。也許,這就是人類生存在真正意義吧!

    「呵呵!看不出,你還挺能吃的。」

    隨着話音,門口走進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從其肩膀上扛着的準尉徽章來看,可能就是這裏的最高長官。

    「不瞞你說,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吃到這樣美味兒的食物了。」雷成苦笑着,從座位上站起欠身行了個禮。

    準尉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而偏頭看了看雷成肩膀上的列兵標識:「這道命令是什麼時候下發的?怎麼會由你一個人送來?」

    「我不是軍人。」雷成嘆了口氣,將自己遭遇傳令兵小隊的一切經過慢慢道出。其間也包括了自己為什麼要剝下屍身上防護服的具體原因。

    聽完他所敘述的故事,準尉沒說什麼。只是從上衣的口袋裏摸出一包皺皺巴巴的「紅塔山」香煙,取出一支遞過。再用左手夾出另外一支,湊到桌前那盞已經被煙火熏得微黃的油燈上。頓時,煙草燃燒後散發出來的獨特香氣,混雜着油脂被高溫融化產生的古怪味道,在繚繞上升的淡淡煙霧中,逐漸瀰漫並填充了這間小屋裏的所有空間。

    也就是到了現在,雷成這才注意到:房間內照明用的物品,就是這盞用罐頭盒做底的油燈。上面那點比豆花大不了多少的火苗,也僅夠照亮整個房間的一角。

    「這份命令。。。。。。無法執行。」準尉捻着香煙的尾部,慢慢吸了一口。已經微有血絲的眼中,滿是疲憊與無奈:「因為,第四民兵連,早已經不存在了。」

    雷成沒有說話,只是用不解的眼光看着對面神情頹喪的準尉。

    「我是隸屬昆明軍分區第四十二師三團的軍官。」沒有在意雷成的態度,準尉自顧道:「幾個月前,我所在的團隊奉命從城內突圍。化整為零後,趕到城南的指定地點集結。然而,當我帶着手下最後兩名士兵衝出怪物的包圍圈,拼死衝到集結點的時候,這才發現:那裏早已聚集了數量眾多的怪物。所有先期抵達的突圍人員全部遇難。無奈之下,我們之能向後備區域,也就是這裏趕來。希望能夠獲得必要的補給之後,再與上級取得聯繫。出乎意料的是,這裏也遭到了怪物的攻擊。整個第四民兵連無一倖存。」

    說到這裏,雷成總算明白對方之前所說的那番話。文件中的指令對象已經全部死亡,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執行必要。

    「至於外面那些人,都是在我們之後從城裏逃出來的平民倖存者。」準尉苦笑着繼續道:「除了防守入口處的三十多個男人外,在各個房間裏,還有一百多名婦女、老人和兒童。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戰鬥力。。。。。。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所面臨的處境了吧?」

    雷成默默地點了點頭。此前那種獲得強有力依靠的安全感,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人類被怪物活活啃食的場面他已經看得太多。那些在尖利獠牙與血盆大口中尚在拼命呼救的人,大多數都是體質較差的弱者。

    「不是我們不想離開這兒,而是根本就走不了。需要照顧的平民數量實在太多了。」準尉狠狠吸了一口手中已經明顯變短的香煙,噴出一團濃密的白霧:「我曾經試着接連派出兩支十人小隊突圍,希望能夠和南面的基地取得聯繫。可是最終也沒有獲得成功。通往基地的各個路口都有大量怪物防守。它們似乎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斷絕城市與外界的聯繫。」

    說着,準尉抬頭看了對面的雷成一眼,以頗為讚許的口氣道:「不過,你真的很強。能夠一個人獨自從城裏逃出來,這已經非常難得。要知道,我和那些怪物打交道的時間夠久的了,還從未看到有誰能你這樣的。」

    聽到這裏,雷成不由得心中一動。急忙問道:「這麼說,你知道那些怪物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準尉面色木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事實上,對於這個問題,我和你一樣想知道最後的答案。可是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和你我一樣,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不知道,或許本身就是一種另類的答案吧!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罐頭盒裏那盞光線微弱的油燈在慢慢晃動,可憐的燈花也在燃燒棉製的燈芯時,發出陣陣噼里啪啦的微小脆響。。。。。。

    「死守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雷成喃喃地從桌上摸過一根牙籤,撥弄着昏黃的油燈,想要儘量將那條耷拉的燈芯重新扶正。然而,已經微焦的芯線卻好像一條軟綿綿的爛草繩,再也無法直立。

    「我知道,但是與其出去送死,還不如老老實實呆着。至少,這裏儲備的食物和武器都相當充足。而且,還有不少好東西。。。。。。怎麼樣,有興趣來看看嗎?」

    說着,準尉從已經有明顯鬆散跡象的椅子上站起,轉身拉開被雨水泡得微微變形的房門,徑直走出了屋子。

    儘管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雷成親眼看到地下倉庫那各種堆積如山的物資時,仍然還是吃了一驚。

    幾百個墨綠色塗裝的巨大木箱整齊地碼放在地下室的角落。裏面除了軍方常用的各種輕型武器裝備之外,就是一排排散發着嗆鼻機油味兒,並且在室內照明燈下發出耀眼反光的子彈。

    地下室的另外一邊,是一堆用防水蓬布遮蓋起來的真空塑料箱。除了各類專供軍方使用的罐頭和餅乾之外,還有數量頗豐的香煙與高熱量食品。

    「這裏的武器,足夠裝備一個乙級標準的輕裝作戰營。食物的數量也很充足,五百人吃上半年絕對沒有問題。」

    說着,準尉走上前,掀開木箱上的一角灰綠色帆布,拿起一支模樣古怪的突擊步槍扔給雷成:「這是軍方半年前開始量產的最新裝備,編號m5g43。無論是火力、射程、精準程度方面,都要遠遠超過你手上那支ak。」

    雷成接過槍,順手拉空置的槍膛仔細看了看。這槍非常輕巧,外形和便於攜帶。尤其是槍身各機件之間的配置更是極其到位。

    準尉說的沒錯,這槍的確不錯。

    「來,把這個換上。」

    隨着話音,一件用塑料薄膜套裝的物件遞了過來。雷成定睛看時,卻是一套塗着海軍陸戰隊專用迷彩的嶄新防護服。

    「這是最新列裝的s6型防護服。」準尉將口中叼着的香煙挪到嘴角,漫不經心地彎腰坐在一隻木箱上:「比起你身上這套老式的s4型,這玩意兒更輕,也更加牢固。關鍵部位的陶瓷裝甲破片,甚至能夠抵擋兩百米範圍內任何5。56口徑以下的子彈。當然,這只是軍隊內部公佈的數據。至於實際的結果,我自己也沒有試過。」

    雷成利索地換上新防護服,那件從死亡士兵身上剝下來的衣服已經沾滿了血污。雖說骯髒的衣服並不影響其防護能力的正常發揮,可是對於穿着者的心理上,的確有着相當的壓力。

    「為什麼要給我這些東西?」儘管地下室里存放的物資很多,可是雷成知道,那都是屬於軍方的東西。而自己,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

    「你有非常不錯的軍事素質。」準尉彈了彈手中的煙灰,淡淡地說道:「在這種時候,多一個幫手,也就多一份生存的機會。不瞞你說,被困在這裏的一百多號人里,除了我之外,其它的職業軍人,都死了。」

    聽到這裏,雷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慢慢地走到武器箱前,默默地拿起一個個冰冷沉重的滿裝子彈匣和手雷,塞滿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

    忽然,雷成仿佛想到了什麼,猛然抓起身邊的m5g43仔細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

    「不對啊!既然是最新量產的裝備,為什麼會偏偏放在這裏?難道,軍方想要首先給這支民兵連換裝?」

    「當然不是。」準尉顯然非常讚賞雷成能夠想到這一點:「這裏只不過是暫時的存放地點罷了。事實上,這批裝備原本是提供給軍區特戰營所使用。如果不是那些怪物的突然出現,恐怕現在早已下發到士兵手中。」

    說着,準尉走到一排小巧的密封金屬箱前,打開其中一隻,從中拿出一管用玻璃封存的淡藍色液體。

    「這是什麼?」雷成有些好奇。

    「激素。」準尉頭也不回地答到:「能夠在瞬間提高人腦衝動和yu望的東西。也能讓你在重傷的時候忘記所有痛苦。它是一種可怕的毒藥,也是在危急關頭能夠依靠的最後幫助。」

    這就是rs試劑。雷成曾經從網絡上知道它的存在。這是軍方為了提高士兵生理機能而研製的一種強制激發類藥物。此舉曾經引起以美洲聯邦為首等一些國家的強烈抗議。據他們聲稱,服用rs試劑後,對人腦會產生可怕的強制力。雖然在當時的確能夠鎮痛和快速強化體質,但在藥效過後,使用者則會因為脫力、意識崩潰等原因而死亡。因此,這種開發尚不完全的藥劑,也被稱之為「死亡的快感」。

    準尉說得沒錯,這的確是死亡前的最後幫助。能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舒服的死去,本身就已經必死者的最大幸福。

    箱子裏的藥劑並不多,僅有一打而已。雷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箱子裏剩下的所有針劑全部拿出。再從腰間摸出一隻堅固的硬質鐵盒,把這些晃動着柔和藍光的恐怖毒藥,小心地放了進去。

    看着這一切,準尉翕張着有些乾枯的嘴唇。最終,沒有說話。

    「好好活下去,千萬不要隨意放棄自己的生命。要知道,那是你一生之中,最珍貴的東西。」

    躺在柔軟的防水軍用睡袋裏,雷成腦子裏滿是這句準尉最後所說的話。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泛出了魚肚白,院子裏的人聲,也開始變得嘈雜起來。

    天,終於亮了。

    雷成已經裹着溫暖的睡袋進入了夢鄉。也只有現在,他才能無所顧忌的睡着。。。。。。

    熟睡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時間流逝得究竟有多快。雷成只知道,當自己醒來的時候,那扇蒙上一層淡淡污垢,不甚透亮的玻璃窗外,已經完全被陰沉的夜幕籠罩,再也看不到一絲亮光。

    他是被一陣輕微的震動驚醒的。

    這聲音很輕、很慢、很有節奏感。似乎是從遙遠的地平線另外一端所傳來。但是,它確實存在。

    雷成屏住呼吸,將耳朵貼近地面,全神貫注地聽了片刻。忽然,臉色微微一變,抓起身邊的m5g43從睡袋中一躍而起,飛快地衝出了自己所在的房間。

    院子裏的人不多,僅有幾個手持武器的年輕人,站在牆頭的高台上來回走動警戒。

    來不及多想的雷成一把摸出腰間的「五七」手槍,照准天空連扣數下。頓時,清脆的槍聲打破了院子裏那種悠閒的沉寂。所有房間裏的人都沖了出來,其中,也包括那名準尉。

    如果不是出於無奈,雷成絕對不會用這種過激的方法。然而,他昨天晚上才剛剛抵達,對這裏的人們誰也不認識。甚至就連那名給他裝備的準尉,雷成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有敵人。」

    雷成來不及多做解釋,只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朝遠處指了指。滿面疑惑的準尉也連忙俯下身來,學着雷成的樣子仔細聽了片刻。頓時,臉色一變,急忙站起身來發佈了一連串的佈置命令。

    站在警戒塔的頂端,雷成放平面前的大口徑雙管高射機槍,將帶有紅外探視器的瞄準鏡,死死鎖定了自己來的那條道路。

    第六節

    按照標準的軍事駐地建設要求,預備役部隊住宅區至少要有兩座以上警戒塔台。而雷成現在身處的這個院子,僅有一座而已。

    不是建築者當初的偷工減料,在現有塔台對應處的角落,還有一處被摧毀的混凝土建築。從僅存的基座來看,應該也曾經是一處具有同樣功用的警戒哨塔。

    手持武器的人們已經站滿了牆壁後面臨時搭建的木台。有了這層厚實的防禦掩體,也多少有了幾分安全的保障。只不過,從這些防禦者臉上,絲毫看不到應有的冷靜與沉着。相反,慌張與忙亂卻佔據了絕對的位置。如果不是準尉來回走動大聲呵斥的話,恐怕整個場面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平民與軍人之間的差距,一目了然。

    塔下的混亂,雷成絲毫沒有理會。他只是牢牢按住機槍的握柄,一動不動地密切注視着街道盡頭每一個微小的動靜。

    這種震動他並不陌生。在城市各個角落裏尋找安全與食物的過程中,他曾經不止一次看到過震動的可怕製造者。當然,每一次相遇,他都是悄悄地離開,儘量遠離對方的視線。

    如果可能,他實在不願意站在這裏死守。畢竟,對方和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就算加上院子裏的所有人,雷成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贏。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要離開這裏。

    可是,準尉也說過,在地下室的居住區里,還有一百多名手無寸鐵的女人、老人和孩子。。。。。。

    就在雷成腦子裏轉過無數個念頭的時候,遠處傳來的震動也越來越強烈。高射機槍一直緊鎖的街道盡頭,也赫然出現了一個可怕的身影。

    沒錯,的確是身影。因為,對方的外形與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儘管院子與街口距離數百米之遙,可是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的身形和面容。哪怕視力再差的人也不例外。

    他。。。。。。實在是太高大了。大得簡直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

    按照人類的概念,身高超過兩米就已經算是超常。當然,眾多記載中也有高達三米,甚至四米的巨人存在。作為生理學上的特殊變異體,普通人看到他們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驚奇。

    出現在街口的怪人,簡直高大得可怕。他所帶給院落守衛者的,僅僅只有恐懼,無限的恐懼。

    四米以上的身高,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接受的正常範圍。而他,卻至少高達十米。

    尤其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那張被粗糙肌肉堆積起來的可怕臉龐之上,一隻碩大無朋的眼睛,佔據了其中近三分之二的面積。在它的下面,一張滿是尖利獠牙的大嘴,毫不客氣地霸佔了剩餘的位置。將可憐的鼻孔擠壓到了臉上的其它角落。以至於乍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只有獨眼和巨口的怪異面具。

    雷成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遇到這種獨眼巨人的情景,也永遠都記得,與自己相戀三年的女友慘叫着被它活活撕成兩半,塞進那張猙獰巨口中大嚼的血腥場面。

    「我要親手宰了這個狗雜種!」

    大概是感受到正前方駐地里人們的氣息,也可能是天生具有的破壞本能,獨眼巨人在十字街口並沒有停留太久。他用那隻大得可怕的眼睛仔細四處張望一番後,最終邁開那兩條直徑粗達數米的昂長巨腿,朝着民兵連的駐紮地大步前進。沉重的腳底與地面接觸時,遠處的人們總能感到陣陣從地面傳來的劇烈震撼,耳邊也能聽到裹雜在清冷夜風中的「隆隆」聲。

    從街口到院落,其間的距離至少超過三百米。對於擁有槍械的人來說,這個距離無疑具有相當的安全感。不需要任何人下達命令,駐地守衛者們紛紛扣下了手中武器的板機。頓時,數十道從槍口噴射而出的桔紅色火焰,伴隨着一陣爆豆般的激烈脆響,從駐地防線的牆頭髮出,在已經泛明的晨藹中劃出一片雜亂無序的螢光,打破了曉色前那難得的寧靜。

    突如其來的攻擊,使得巨人非常意外。只見他舉起右臂橫檔在頭部的獨眼前,口中發出陣陣恐怖而莫名的低吼。猛一頓腳,朝着對面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對手狠狠撲來。

    雷成一直死死地盯着巨人的身影,手中的機槍除了隨着目標改變鏡頭的瞄準位置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和巨人打過交道的他很清楚,現在開槍,還不是時候。

    怪物奔跑的速度很快,那段象徵着安全的距離也在迅速縮短。如此一來造成的結果,就是人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就能將大量的子彈傾瀉在對方身上。然而,數百顆在空氣中高速旋轉推進的子彈,並沒有像人們想像中那樣,給目標造成巨大的傷害。相反,一陣密集的叮叮鐺鐺金屬撞擊聲,讓守衛者們在驚訝之餘,內心也平添了幾分顫慄和恐懼。

    盔甲,獨眼巨人的身上穿着一套不知是用什麼金屬製成的厚重盔甲。雖然覆蓋面僅僅只是頭、胸、腹等要害部位,卻已經能夠為使用者提供足夠的安全。雖然有相當數量的子彈毫無阻擋地鑽進了巨人裸露在外的皮肉,可這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威脅。他仍然邁着巨大而沉重的步伐,側着身體,以龐大的肩部為依託,朝着面前那堵噴射出無數火舌的牆壁猛撞過去。

    雷成沒有猶豫,只見他用力壓低槍口,將瞄準鏡死死鎖定在獨眼巨人肩甲與頭盔之間的那絲縫隙,狠狠按下了手中的壓發裝置。頓時,在一陣尖利刺耳的呼嘯聲中,飛速旋轉的高射機槍子彈脫膛而出,以無法抑制的勢頭在落點處撕開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圓形破口,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鑽進血肉的最深處,將自己攜帶的所有毀滅性能量暢快無比地釋放出來。

    突然襲擊顯然對獨眼巨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只見他猛然伸手捂住肩部密集如蜂巢,且在不停噴湧出大股血水的傷口,以震耳欲聾的可怕聲音仰天痛嚎,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怪物的要害是頭部。攻擊頸肩部位實屬雷成的無奈之舉。以他的視角看去,獨眼巨人只有這一部分裸露在外。這傢伙距離牆壁實在太近,如果不用這樣的方法突下殺手,恐怕整個民兵駐防地的院落就會被他硬生生地撞個對穿。

    意外的收穫使得圍牆邊一干驚慌失措的守衛者士氣大振,他們紛紛循着雷成的路子,朝着巨人身上沒有被盔甲所覆蓋的區域拼命射擊。由於射擊角度的限制,命中最多的,當屬獨眼巨人那雙僅在膝蓋處有板狀甲片保護的粗黑大腳。自那以下的小腿部位,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肉。


    雷成緊張地注視着巨人的每一個動作,如果可能,他實在很想扣動板機打爛那隻碩大無朋的眼睛。可是,巨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弱點,兩隻配戴着厚重金屬護腕的手臂輪換攔在眼前,將所有飛來的子彈全部擋落。雖說腳下的步伐有些哴嗆,卻也在不斷縮減着與駐地牆壁間的距離。幾分鐘後,在鋪天蓋地傾瀉而來的密集彈雨中,獨眼巨人的腳尖終於貼近了目標所在地。正當他獰笑着抬起沉重的腳底,惡狠狠地踩向下面這些不甘認輸小人的時候,斜上方警戒塔里一梭穿透力極強的機槍子彈也呼嘯着破空飛來,一頭扎進了那片因為手臂高高舉起,露出掖下濃密黑毛的脆弱之地。

    這樣的攻擊並不致命,可是雷成知道,神經產生的劇痛會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果然,子彈命中目標後,巨人龐大的身形頓時晃了一晃,緊接着那隻已經抬起的腳也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可是這樣顯然還是無法支撐起全身的重量。他只能順勢單膝跪倒,以這種迫不得已的姿勢,換來的身體與地面之間的平衡。

    「嗷————」

    咆哮,如雷一般的咆哮從巨人口中發出。駭得守衛者們當場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動作。一種難以言狀的無邊恐懼,在他們的心底迅速瀰漫開來。

    獨眼巨人。。。。。。發怒了。

    拳頭,戴着金屬鏈套的巨大拳頭,從空中猛力揮下,將厚實的牆壁砸開一個寬達數米的大洞。站在牆後的人們,有的強烈的震盪撞飛在一邊,還有的,則根本來不及躲避那萬噸衝壓機般的可怕力量,仿佛是一個紙紮的假人,當場從頭貫頂被生生碾成一團無法分辨的模糊肉團。

    「救命啊——」

    不知是誰先喊出了這句絕望中的求助,所有聽到它的人們頓時一鬨而散。心理素質無法與正規軍人相比的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保持絕對的冷靜。人類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們面臨危急關頭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逃!逃得越遠越好!

    幾乎所有的平民守衛者都這麼想。就這樣,原本看似堅固的防線,在瞬間崩塌。

    人類在獨眼巨人心目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知道。然而有一件事雷成可以肯定。那就是這種龐大的古怪生物,在飢餓的時候,似乎有着與人肉為食的特殊嗜好。

    一個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男人,被巨人那隻滿是茸毛的大手攔腰抓起,仿佛一根形狀怪異的油條般,徑直塞進了口中。在兩排尖利獠牙的上下關合中,男人的身體迅速地改變着自己的形狀。身體被折斷和撕裂所帶來的劇烈疼痛,使得他在巨人口中也慘叫不已。最終,地上的人們只能顫抖着,帶着發自內心的戰慄與恐懼,呆呆地看着自己曾經熟識的朋友,在一陣混雜着臨死前的絕命呼叫與牙齒嚼碎骨頭的脆響中,慢慢消失在那張淌滿腥紅血液的巨口之中。

    看到這一幕,雷成只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個永遠也無法忘記的時刻。自己的愛人,就是這樣當作點心一般,被他生嚼活吞下了肚。

    和所有的怪物一樣,獨眼巨人身上的密集傷口也在緩慢癒合。被子彈爆炸後撕裂的肌肉和皮膚在一種怪異力量的驅使下,用飛快生長的組織和細胞填充着那些血肉模糊的破口。這樣的奇特場景,使看到它的人們更加絕望,也使這個被自己鮮血染得遍體通紅的巨人看上去更多了幾分可怖的猙獰。

    四散奔逃的人群似乎令巨人有些憤怒。只見他揮起強壯的手臂,朝着人群最為密集的地方凌空橫掃過來。那隻寬達數米的手掌仿佛挖掘機上的巨鏟般,從推攮擁擠的人群中抓出四個來不及躲避的平民。掌間猛然發力,將這些發出驚恐呼救的活人,死死攢在手心捏成一把,高高舉在空中。從嘴邊露出一絲殘忍無比的獰笑,冷酷地看着手中的獵物在可怕的重力積壓下,一個個慘叫着,任由自己的內臟從體內擠爆而出。

    放下手中的死人,巨人並沒有停止這種血腥殘忍的殺戮。而是從地面站起身,轉而向另外的人群伸出了手。

    「他。。。在狩獵。。。。。。」

    在城市即將被摧毀的時候,雷成就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景。獨眼巨人喜歡一次殺死很多人,將這些亡者的屍體收集起來慢慢食用。似乎,他們天生就有這種精打細算過日子的習慣。。。。。。

    必須儘快制止他。否則,這頭幾近刀槍不入的怪物,會殺光這裏所有的人。

    甚至,包括自己。

    雷成早已從塔頂溜下。現在的他正抱緊剛剛從塔上拿到的一枝g180s遠程狙擊步槍,瞄準巨人頭頂手臂與眼睛之間的那絲縫隙。只是,槍機處的指頭來回伸縮了數次,最終還是沒有扣動下去。

    他有絕對的把握命中巨人的眼睛,但是,一顆毫米口徑的狙擊彈頭顯然無法對它造成致命的傷害。如果因此惹得巨人大怒而發狂,那麼那些藏在地下室里的孩子。。。。。。

    突然,雷成在瞄準鏡里看到,有一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摸近巨人的腳邊。

    是準尉。他的肩膀上,正高舉着一具75毫米反坦克火箭發射器。噴口所對準的地方,恰好位於巨人無所遮攔的下頜。

    「嗖——」一道帶有昂長焰尾的火光飛射而出,直接命中了高處的目標。只聽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後,巨人那張可怕的血盆大口,有一半已經蕩然無存。

    劇烈的疼痛使巨人無法再顧及自己的眼睛,他慘嚎着用雙手緊緊捂住完全破碎的下巴,抬腳就朝準尉頭頂狠狠踩下。只有活活碾碎這個該死的卑小生物,才能稍微緩解自己內心那種無法平息的憤恨。

    見狀,雷成一刻也沒有拖延。急忙扔下手中的狙擊步槍,轉而朝着準尉的所在飛快衝去。他看見,就在準尉身後搭在牆壁上箱子裏,斜斜地靠着另外一具同樣口徑的火箭筒。

    準尉的動作很快,他很明白對方的報復馬上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擊得手後,他馬上扔下手中的武器,朝着廢墟間的角落拼命跑去。這使得他幸運地躲過了巨人腳掌的踩擊。但是卻沒有料到,一隻破空砸下的巨大拳頭,呼嘯着從他的背後狠撞而來。

    「啊——」

    準尉慘叫一聲,口噴鮮血仆到在冰冷的地面。巨人揮出的拳頭打斷了他的雙腿,並且還在死命的碾壓。陣陣竹子炸裂般的脆響,夾雜着恐怖的怒吼,清晰地傳入準尉的耳中。

    絕好的機會。一心報復的巨人絲毫沒有顧忌自己的弱點。那隻碩大噁心的眼睛,也死死盯着地面瀕臨死亡的準尉。

    拿到火箭筒的雷成絲毫沒有猶豫,果斷地按下的其中的發射鈕。拖拽着高溫的彈頭準確地命中了毫無防備的眼睛,炸開一片火焰與鮮血混雜的死亡之花。

    仰天倒下的巨人還在不斷抽搐着粗壯的四肢,站在警戒塔上的人們清楚地看見:那張恐怖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血洞。仿佛一處被碎肉和血液所填充的池塘。從那絲毫看不見底最深處,還在不斷浮泛出一朵朵破裂的白色腦漿。就好像是正在血池中清洗的玩具。

    彈頭爆炸的瞬間,一團被血肉包裹的物體從巨人腦中崩裂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雷成的胸前。剝開外面令人噁心的粘稠物,一顆閃爍着晶瑩光彩的紅色寶石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第七節

    扔下手中的火箭筒,雷成默默地將準尉的身體翻了過來。他的兩條腿幾乎被碾成了一張薄薄的肉紙。連帶腰部的臟器一起,完全變成了一堆夾雜着骨片碎渣與腥紅髒血的爛肉。

    準尉已經無法說話。劇烈的疼痛與身體機能的迅速喪失,使得他僅僅只能在臨死前做出一些無用的舉動。儘管如此,雷成還是從其嘴唇翕張的形狀和顫抖的手勢中,看出了其中所代表的含意。

    「走,離開這兒。去南面的基地。那裏,會更加安全。」

    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重傷下存活。幾分鐘後,隨着一口從破裂肺部湧上的鮮血噴出,準尉的眼中也永遠失去了生命的光采。

    不知什麼時候,雷成的身後已經聚起了人群。他們都是從巨人攻擊下散亂逃開的倖存者。沒有人說話,似乎,除了雷成手中準尉血肉模糊的屍體,再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們注意的東西。

    一把工兵鍬,挖出一個不大的淺坑。把屍體放進去,再堆起一個冒尖的土丘。。。。。。

    連雷成都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死亡和殺戮他實在看得太多了。自從女友死後,他甚至覺得,自己早已沒有了任何感情。除了生存所需的必要動作外,其他人的生死與自己根本無關。

    也許,就好像教授自己心理學的老師所說:人類的感情,永遠都是一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東西吧!

    大概是受了雷成舉動的影響,圍站在其身後的人們,也紛紛將散落在四處的屍體一一聚攏,收埋完畢之後,又重新回到準尉的墓前,默默地看着呆站在那裏的雷成。

    「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轉身看時,卻是一個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

    「離開這兒。」雷成深深地吸了口氣,冷冷地問道:「這裏並不安全。留下來,只能是死。」

    「能帶我們一起走嗎?」一個戴着眼睛的中年人分開人群站了出來。

    「帶你們一起?我?」雷成不覺有些好笑,自己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大三學生,但是聽對方頗有些惶恐的口氣,儼然已經將自己當作了唯一的領導者。

    「你比我們強。」中年人頗有些尷尬地將手上的突擊步槍背到肩上:「我們都看到了,如果沒有你,恐怕,在這裏所有的人都得死。。。。。。」

    實力,在很多時候,其實就是一種權力的象徵。更何況,能夠獨自走出怪物橫行的城市,殺死可怕強悍的獨眼巨人,這樣的年青人,本身已經具有了領導別人的完全資格。

    既然所有人都這樣認為,雷成也不再多說什麼。一個人再強,也比不上兩個或者更多人的力量。這個道理他懂。

    從巨人口中活下來的人共有二十二個。幸運的是,他們當中並沒有重傷者。

    「現在,我把所有人分成五個四人小隊。大家分頭去收集武器和食物。剩下的兩個人和我一組,去集合地下室里那些女人和孩子。兩個小時後就出發。」

    武器倉庫的旁邊有一道不大的小門。這裏就是女人們的庇護所。

    雷成的出現讓聚集在這裏的人們頗為意外,從其口中發佈的轉移命令也更加令她們感到緊張和不安。只不過,她們並不知道,這個外表看上去有些冷漠的年輕人,內心的感覺其實和自己完全一樣。甚至,其中還多了一些焦急和憂慮。

    一百二十四個人。其中不但有二十多個年紀僅為七、八歲的孩子。甚至,還有兩個年逾古稀的老人。

    南面基地距離這裏其實並不遠,只有不到兩百公里的路程。以正常人的步行速度,頂多幾天就能到達。然而,在孩子和老人的拖累下,能走這麼快嗎?

    有些事情,不試試永遠也無法得知結果。更何況,雖然衰老無力,可他們一樣是人。

    雷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按照順序指揮地下室的人們離開這裏。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要把兩名老人活着帶到目的地。

    當然,如果他們成為整個團隊面臨危險時候的累贅,自己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親手殺了他們。

    「除了一套必須的衣服外,扔掉所有的東西。每個人都得帶上足夠的武器和食物。」

    這是雷成向女人們下達的命令,也在所有人當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幾乎所有人的身邊都有一兩隻沉重無比的箱子。裏面裝滿了各種被她們所珍視的物品。

    與家人的合影、各種不同類型的紀念物、極其貴重的首飾、銀行存摺。。。。。。

    「我再說一遍,扔掉所有不需要的東西。如果有誰拒不執行,那麼我只能把她獨自留下。」

    人手一隻的軍用背包代替了沉重的皮箱。接過它們的女人絕望地發現:裝滿了食物與子彈的背包,根本無法再容納多餘的物品。她們只能從隨身物品中選擇出最珍貴的東西,帶着滿是無奈與悲苦的心情,將它們放進了背包的最底。

    「不,你不能這樣。這是我一生的積蓄,一生的積蓄啊!」

    一個女人撲到在自己已經打開的皮箱前號啕痛哭。她已經把背包里的空間擠了又擠,最終卻悲傷地發現:剩餘的空間,僅僅只能放下幾張薄薄的紙片。而自己打開的皮箱中,卻是一疊疊整齊碼放的鈔票。

    「我不逼你,你自己選擇。」雷成冷冷地說道:「你可以帶走這裏所有的錢。但是絕對不要指望路上會有人分給你一塊餅乾和一口飲水。」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是所有的人都能聽出其中所代表的意義。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想法,雖然在這種時候,個人意志不得不服從於絕對的命令。然而,抱着那種潛意識中一直存在的僥倖,還有出於對這個發號施令年輕人的懷疑,很多人偷偷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大量的物資,轉而放進了那些原本就屬於他們,現在卻不得不被迫放棄的東西。

    雷成不是傻瓜,自然清楚這些名義上服從自己的人究竟在做什麼。可是他並沒有加以阻止。在他看來,自己所說的已經夠多。任何清醒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既然說了不聽,那麼後果也是咎由自取。更何況,這些人非親非故,自己不過是因為準尉的關係對他們產生了那麼一點點責任感。實在沒有必要像幼兒園的阿姨那樣照顧到底。

    幾小時後,在一群全副武裝的男人護衛下,這支完全由老弱婦孺構成的逃亡隊伍,終於走出了第四民兵連的駐紮地。

    南面基地是昆明軍分區的一處後勤保障點。按照正常編制,那裏駐紮着一個乙級戰力的步兵團。從現在的民兵駐地出發,其間必須經過環繞城市而建的多個村鎮方能抵達。這也是唯一一條通往那裏的可行路線。

    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員之外,只有三個剛剛編成的戰鬥小隊混雜在隊伍之間,催促着女人們加快前進的速度。尤其是那對年逾古稀的老人,如果沒有旁人協助的話,恐怕早在出發後幾分鐘,就已經遠遠落在隊伍的最末。

    逃亡,永遠都是一件充滿艱辛與苦難的事情。因為怪物攻擊而倒塌的樓房隨處可見,大量散落在街道上的碎石磚片也增加了行進的困難。尤其是對於平時缺少活動的人們來說,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代步的遠途跋涉,更是令他們難以想像的噩夢。

    雷成帶着自己的小隊走在前面,已經和大隊拉開相當的距離。一旦發現任何情況,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合併。

    女人,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奇特的一種生物。有些時候,從她們身上爆發出來的忍受力簡直強得驚人。而有些時候,在字典中女人又是弱小的代名詞。

    這樣的特徵,在男人面前體現的尤為突出。

    按照標準,一隻軍用背包的正常負重應為十五至二十公斤。這樣的重量在大多數人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麼。然而在遠距離行進過程中,哪怕就算是五公斤的重量,也會對人的心理造成一定影響。就這樣,在隊伍出發後不到一小時,雷成就反覆聽到女人們的多次哀求與埋怨。其中的內容也很簡單——要求休息。

    「是誰要求休息?」從隊首返回的雷成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乾女人,冷冷地問道。

    「我實在走不動了。」一個面容嬌好,看上去保養不錯的女人憤怒地叫道:「都一個多小時了,我的腳底都起了水泡。就算是逃命,也多少讓我們休息一下啊!」

    「還有誰要休息?」雷成下意識地看了對方腳上那雙滿是泥漿的高根鞋一眼,沒有理睬。轉而問向了其它人。

    提出同樣要求的還有四個人。都是年紀尚輕且衣着較為貴重的女性。雷成注意看了一下,那些懷中抱着孩子,肩膀上還背着大包的女人,儘管腦門上已經滲出點點汗珠,面色也已經有些慘白。卻從未叫嚷過半個「累」字。

    「繼續走,加快速度,半小時後再休息。」

    說着,雷成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雙軍用膠鞋扔給說話的女人,又抱起旁邊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大步走上前去。

    「哎!你什麼意思?站住!站住!」

    「給老子閉上你那張鳥嘴。」

    雷成猛然轉身,伸出強壯有力的胳膊,照准喋喋不休的女人臉上狠狠甩了個巴掌,全然不顧女人臉上那道幾乎快要滲出血的指印,惡狠狠地低聲罵道:「你是不是要把附近所有的怪物都引過來?如果你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可是如果你要因此連累這裏所有的人,那麼我絕對會把你一個人扔給那些怪物,活活撕成碎片。」

    傍晚,隊伍終於抵達了城外一處村鎮的所在。與繁華的都市一樣,這裏也遭到了怪物的襲擊。街道兩邊整齊的房屋已經變成了廢墟。破碎的瓦礫與荒涼的田地之間,還不時能夠看到幾具早已腐爛的屍體。

    村公所的禮堂相當寬敞,足夠容納所有的逃難者。簡單地安排了輪流警戒的人手之後,雷成這才找了個清靜的角落,從背包中取出飲水和餅乾,一點點掰碎放進口中,慢慢吃了起來。

    按照正常的程序,應該首先對這個村莊廢墟全面搜索一番後,才能帶領隊伍進駐。可是連雷成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潛意識裏似乎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告訴他,這裏很安全,沒有任何怪物出沒。

    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這種獨特的能力,應該是在幾個月以前。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雷成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隨着與怪物之間的戰鬥在慢慢變強。也許,這就是瀕臨生死之間才能被激發出來的人類潛質吧!

    單就身體素質而言,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強。只是知道,今天在背着兩隻重達數十公斤背包的情況,仍然抱着那個孩子輕鬆地走了很久。。。。。。

    雷成吃的並不多。半塊壓縮餅乾下肚,他便紮起了塑料乾糧袋的開口。對生理學頗有研究的他知道,半飢半飽的情況下,其實能夠刺激人體各種機能達到最佳狀態。那些原本應該參與到消化中的細胞,可以轉而進行更多的供氧和循環。大腦反應也避免了因為吃得太多產生的惰性。對於時刻處於危險之中的人類來說,保持必要的警惕,比什麼都重要。

    禮堂的水泥地面寒冷而堅硬。和衣躺在上面,絕對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然而,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絲毫沒有顧忌這些。在簡單的吃過東西後,疲憊不堪的他們枕着鼓鼓囊囊的厚實背包,很快進入了夢鄉。

    睡眠,是解除疲勞的最佳方式。更何況是以負重狀態下長途跋涉了整整一天。雖然佈置在禮堂外圍的警戒人員可以輪流休息,可是在柔和安詳的夜風中,望着周圍寂靜無聲的曠野,那根在大腦中時刻繃緊的神經也會不由自主鬆弛下來。再加上身體對食物消化作用產生的舒適感覺,所有的這一切,都使警戒的人們心裏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解脫。當然,必須隨時睜開,注視着周圍所有異常的眼睛,也在沉重眼皮的擠壓下,將其中的空間縮得越來越小。最終,在心底那一絲自我認同與疲勞的聯合攻擊下,徹底閉合成了一個緊密的整體。

    雷成的輪換值班時間是下半夜。現在,他必須抓緊時間讓自己的大腦和身體獲得充分的休息。

    就這樣,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情況下,沒有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平民警戒者,紛紛抱着懷裏的武器縮在各自的哨位上,愉快而危險地進入了沉睡之中。。。。。。

    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在熟睡的時候,某些微小的響聲,往往會被自己當成夢境的一部分。比如老鼠的齧咬、旁邊某人的鼾聲、以及室友下意識的磨牙。。。。。。都會被攙雜成為睡夢中的組成部分。這其實正是大腦在非正常意識狀態下,對於外來信息的一種變相接納。

    雷成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總會聽到陣陣輕微的咀嚼聲。這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畢竟,禮堂里有上百人在休息。說不定是誰半夜覺得餓了,爬起來弄點東西吃。想到這裏,雷成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兩點半,距離自己接崗還有半小時。

    「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雷成這樣告訴自己。同時也小心地翻了個身,以更加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正當他即將合上雙眼再打個盹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那種若有若無的咀嚼聲竟然來自禮堂外面。而且,其間還明顯攙雜有數道微小而清脆的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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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上篇《末世獵殺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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