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邊有嗡嗡的飛蚊聲,鼻息間漸漸充盈了一股子濕熱的腐臭味。
我試着動了動,渾身緊實的觸感讓我曉得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在了凳子上。
又試着想睜開眼睛,可已經有人貼心地幫我把眼睛遮嚴實了,嘴裏自然不用說,曉不得是那裏隨手扯來布糰子。
我在心裏默默祈禱,可千萬不要是那個娘娘或者宮女嬤嬤的裹腳布才好,月事帶就更不行了,否則我回幽冥打白工也要立志殺她全家!
周圍踢踢踏踏傳來腳步聲,一陣袖風撲上我面門,帶下了我眼睛前面遮着的布條。
想像中的刺眼光束並未如期而至,相反眼前見到的,卻是一間昏暗的石室,兩隻支燃着黑煙的油燈,以及,三個面色陰翳的人。
其中的皇妃和祺嬤嬤我倒是面熟,只是兩人旁邊的那個白淨的男子我卻不曾見過。
那人一身水墨色衣,頭戴束髮紫金冠,生得風流韻致,目測是個才子。
祺嬤嬤站在我旁邊,手裏攥着那根蒙我眼睛的布條,而在她身後的桌子上,我隱約看到了整齊排列擺放的銀針。
「看什麼看,馬上就要死的人了,還不老實點!」祺嬤嬤破口大罵。
有些許零星的唾沫星子從頭頂上方飄然而下,趁着那些唾沫星子尚未在我的裙子上着陸,我着急想把腳挪一挪。
這才剛扭動一下,後腦勺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這想也不用想是誰打的。
我抬頭瞪着祺嬤嬤,並嘗試着再一次凝聚內息,她亦是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隨後一臉諂媚地往皇妃處走。
「娘娘,那賤婢仍是囂張至極,要不奴婢再給她些顏色看看?」
皇妃看着我冷笑,略一抬手止住祺嬤嬤,轉而問向了在她身邊一直未曾開口的那個男人。
「阿閱,你說,此人待如何處置?」
那個被喚做阿閱的男人淺淺一笑,看起來人畜無害,他抬手嗅了嗅手中的錦帕,不疾不徐道:「既然是得罪冒犯過長姐的人,那當然是萬死不辭......」
他幾步走進過來,眼風自上而下地將我打量了一番,眼珠一轉,旋即說道:「這女子生得貌美,又喜惹是生非,還差點壞了我們的大事,骨子裏就是個下賤東西。
但畢竟是個女子,天生會喜歡些毛茸茸的活物,不若長姐就體貼一些,賜她個貓刑吧!」
他這廂走進了些,我得以更加清楚地看見他的相貌,也幽幽想起夜潯之前與我說過。
皇妃是將軍府出身,姓言,而將軍的嫡子單名就是一個「閱」字。
我簡直難以想像,這個起來如此一個知書達理的少年,在提出這種心狠手辣,毫無人性的建議時。
臉上居然一派淡淡表情,仿佛就像是在陳述一句極其普通的問話般平靜。
所謂的貓刑,乃是民間的花樓老鴇懲罰姑娘的方法之一。
她們通常把姑娘脫光裝進到一個麻袋裏,只露出腦袋,然後往麻袋中放入幾隻性子極野的貓兒,把口袋紮緊。
最後從外面死命地打袋子裏的野貓,那些貓兒就會把裝在裏面的姑娘抓得體無完膚。
這是個極其可怕,又慘無人性的酷刑。
皇妃聽完建議,會心一笑,贊道:「不愧是阿閱想出來的,這倒是省去了我許多麻煩。」
祺嬤嬤得了皇妃的意思,正要去辦,卻被言閱叫住:「宸王那邊,安排得如何?」
祺嬤嬤有些為難地看向皇妃,似乎不敢隨意開口。
皇妃從椅子上起身,緩步往這邊走:「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就等着我們最後一步棋了......」
說罷,她的眼神徑直略過言閱,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我。
我尚不知道他們究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想不通他們給小扣子安排了一個什麼樣的局。
就沖他們在我面前雲裏霧裏的狂妄言辭,以及方才皇妃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總覺得他們口中說的最後一步棋,應該會是我......
一隻背上被水沾濕了皮毛的大灰老鼠角落裏悄悄跑了出來,它先是在潮濕的石室牆壁上嗅了嗅,然後湊熱鬧似地往人多的這邊來。
它渾身髒污不堪,我開始懷疑它背上的粘在一起的毛,是那個陰溝里滾上的油。
我想要避開它但又無計可施,心底里的嫌棄讓我重新嘗試着凝結內息,絲絲點點的靈力開始緩慢匯集。
這一嘗試雖然頗費力,但效果卻十分顯著,莫名我心裏居然還一絲絲慶幸。
慶幸當時的茶水喝得少。
石室外的走道上遙遙傳來腳步聲,其中還夾帶着一聲聲悽厲的貓叫。
我的嘴巴因為長時間地被團布堵着,已經僵硬發麻到沒有知覺的地步了,漸漸地,嘴角不受控制地滲出了絲絲口水。
皇妃上前扶了言閱的手,柔聲道:「阿閱,既然祺嬤嬤回來了,你也不用陪着我了,就先去忙你的吧!」
言閱也沒說什麼,就順着皇妃的引導的方向,轉身往石室門口走。
他才走出了兩步,又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眼風緩緩下移,竟聚在了我的嘴角處。
言閱折返回來,從袖中掏出他那張錦帕,俯下身來,一副專注的模樣,細細地將我流出來的口水擦拭乾淨。
「阿閱,你——」不僅是皇妃驚訝,我他爺爺奶奶的也驚到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言閱臉上並無任何的表情變化,他隨手將那張用過的錦帕扔在腳下,冷淡道:「只是想到以後這世家要少了個可人兒,有些可惜罷了,長姐莫要管我,繼續吧!」
皇妃明顯有些沒反應過來,我正想看她如何作答時,祺嬤嬤就帶着一身腥風出現在了石室內。
她手裏拖着那隻麻布口袋裏正熱火朝天地翻騰着,尖利地貓叫以及嗚嗚咽咽的恐嚇聲陣陣從袋子裏傳出。
「娘娘,這都是奴婢派人從城外亂葬崗附近抓來的貓,專吃死人肉,邪戾又兇猛。
抓來這幾隻,可還損了咱們底下兩個奴才呢,這要全部罰這賤婢身上,可夠她受的!」
祺嬤嬤的眼神怨毒又得意,怎麼想怎麼想都覺得,我與她無冤無仇,比起皇妃,倒是她希望我死的願望更加強烈一些。
「阿閱,你先走吧!」皇妃直接略過了祺嬤嬤,轉而又關心起了自家弟弟的存在。
祺嬤嬤也立即上前:「這裏一切有我和娘娘打點,長公子天潢貴胄,可別讓這等子事污了您的慧眼!」
言閱默然地看着皇妃,幾番欲言又止,頓了頓,旋即還是略略一頷首,轉身出了石室。
直到言閱離開的腳步聲漸漸淡了下去,皇妃這才衝着祺嬤嬤使了眼色,後者當即會意,清了清嗓子,衝着空氣喊了聲:「出來吧!」
石室內短暫地安靜了下來,就連方才掙扎撲騰的野貓也沒了聲息,我嗚嗚地原地掙扎,卻被皇妃和嬤嬤兩個人死死地瞪住。
她們並未出手過來制止我,而是默默地站立在原地將我死死瞪住,那陣勢,像是在恭敬地等待着何物亦或是何物降臨一般。
我挑釁似地翻了個白眼,有了些許掙扎活動之後,經脈中的內息匯聚明顯要快了些。
我依舊不要命地原地撲騰,在看皇妃和嬤嬤兩人恨不得立即將我撕碎的眼神,我心裏無比暢快。
就是喜歡這種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我繼續賣力掙扎着,漸漸地,石室內憑空颳起了一陣風,四周威壓逼近,股股陰寒之氣從我腳尖開始向上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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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