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到這兒，觀察了一下房間裏面，刻意壓低了聲音，「當然啊，招娣。」
「你要是不想伺候別的老男人，你不嫁人也可以啊，你就留在家裏伺候你爸我。」
「你爸我對你還算不錯吧？把你從小養到大！以後跟着你爸我呀能吃香的喝辣的！！」
小姑娘招娣臉上依舊沒有別的表情。
男人又說了幾句，終於冒火了，「你媽他媽的真沒說錯，你這個賤貨玩意兒就是個賠錢貨！！！」
「早知道讓你在那雪地里凍死算了，或者那個時候吃不上飯，把你丫的煮來吃了也行！！」
「把你養這麼大，真是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招娣聽着這些話，表情麻木，手依舊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搓着衣服。
男人更加生氣，站起來，絲毫沒有留力氣，一腳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招娣直接被踹到了水盆里，她身上的衣服本來就單薄，現在更是被冰水打濕透了。
她窩在水盆里整個人瑟瑟發抖。
男人卻絲毫不管，朝着她啐了一口之後，樂顛顛地進了屋，「來，我看看我的寶貝兒子！！」
「耀祖爸爸回來了！有沒有想爸爸呀！！」
屋子裏傳出來女人的笑聲，「瞧你這副死樣！」
聽到屋子裏的歡聲笑語，招娣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沒過多久，鳳娘走出來，看着她的時候表情又變了一副樣子，「他媽的，做出這副死樣子給誰看？！！」
「小小年紀就這副狐媚子樣子！等你年歲到了我再收拾你！！咋這麼喜歡勾引男人？！」
「到時候把你賣到窯子裏面去接客！！！」
招娣一動不動。
但鳳娘卻更看不過去，走過來直接給了水盆一腳，「還在裝死什麼死？！！」
「這麼想死出去跳河啊你！在這裏裝什麼？！！就知道他媽的偷懶！！這些衣服今天沒洗完，你就不能吃飯！！」
「我看你什麼時候才洗的完？！！」
聽到這句話，招娣好像又怕了，凍得顫顫巍巍的身體從水盆里爬起來，開始用長着凍瘡通紅的手繼續洗衣服。
鳳娘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姜落的臉上卻沒有了笑意，她記起來了。
她慢慢地踱步到了招娣的面前，蹲下來。
這小姑娘啊，就是曾經的她。
最開始有自己意識的她。
這個局果然是針對她設的。
這是姜落最開始有記憶的時候。
她沒有生父生母，是被這戶人家撿回去養大的。
但這戶人家並沒有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小孩兒，他們給她取名字叫招娣，是想要她為他們帶來一個男孩兒。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姜落到這個家裏沒有幾年，鳳娘還真的有了一個男孩兒。
跟着，她就徹底成了這家人的奴隸。
鳳娘為她在外面接洗衣服的單子來補貼家用，而這家的男主人，則經常有意無意的暗示她，跟他睡。
姜落冷冷地勾了勾唇，亞麻色的杏眼裏徹底沒了溫度。
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也沒有輕舉妄動，就這麼看着曾經的自己慢慢成長。
招娣慢慢地長大了。
她出落得越來越漂亮，這家的男主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也越來越噁心。
鳳娘看不慣她，天天虐待她，她身上的傷舊的沒好就又添新的。
但即使是這樣，她依舊漂亮得驚人。
但是美貌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弟弟耀祖也漸漸長大了，父母不是什麼好東西，教出來的兒子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耀祖看上了她，想要睡她。
鳳娘當然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兒子，不過自己的兒子想睡她又沒有什麼不可以。
鳳娘把她綁上了耀祖的床。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逆來順受的招娣竟然在這一刻選擇反抗。
在那天晚上，耀祖用淫邪的目光掃遍她的全身，想要強迫她的時候，招娣隨手用旁邊的水壺，直接給耀祖開了瓢。
這一下算是徹底得罪了這一家人。
鳳娘生氣極了，和男主人把她打了一頓之後，還是覺得不解氣。
他們商量着把招娣賣進窯子，所得的銀錢要為耀祖買一個媳婦兒。
招娣沉默着假裝妥協，被賣進了窯子之後，她逃了出去。
但是在這種村落，人與人的關係很近，哪家有個風吹草動，全村人都會知道。
耀祖家裏有一個免費的漂亮姑娘被賣進了窯子，這件事全村的人也知道。
招娣逃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她遇到了村裏面的一個老婆婆。
老婆婆看到她的時候面露同情，邀請她去自己家裏歇一歇。
招娣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暖，她不知道這也是一個地獄。
老婆婆原來有一個年近半百的智障兒子，她想給自己的兒子留一個後。
正常情況下當然沒有小姑娘願意嫁給他，所以老婆婆就把目光看向了招娣。
招娣耀祖都不願意，怎麼可能會願意嫁給一個智障老頭兒？
老婆婆為了讓她屈服，把她關在了自己家的地窖里，這一關就是兩三年。
當初的姜落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過了多長時間。
而現在的姜落清醒地看着，這才知道原來是三年。
是完完整整的三年。
她這三年來一直都被關在地窖里，腿被打的骨折，沒有辦法跑。
老婆婆怕她跑了，骨折的腿只要稍微好了一點點，就又會被打斷。
這三年來沒有一個人關心，世界上是否存在着她這樣一個人。
也沒有人在意，她被關在地窖里被怎麼樣折磨過。
最後她是怎麼出來的呢？
她趁着老婆婆來給她餵飯，趁她不注意，用旁邊的板磚敲破了老婆婆的頭。
一下又一下。
她很用力。
老婆婆的腦漿糊了一地，她確認這個老巫婆死的不能再死了，這才慢悠悠地從地窖里爬出來。
真是不巧啊。
這一幕正好被老婆婆那個智障兒子看到了，他害怕得當場尿了褲子，剛準備大喊，又被姜落順手用板磚拍死了。
她怎麼不知道殺人要償命呢？
她當然知道。
不過她覺得，活在這世界上其實也沒什麼意思。
都是一些骯髒至極的人。
反正都殺了人，都要償命了，她這一條命，能多帶走就多一個唄。
這麼想着，當初的姜落直接摸黑爬進了耀祖家的院子。
同樣也是一塊板磚，她悄無聲息的敲死了耀祖，又悄無聲息地帶走了鳳娘夫婦。
這件事很快傳開，正好，她也沒有想着要逃，自己跑去公安局自首了。
其實在這個時候吧，姜落想着，這個時候的自己應該還是對人類抱有很濃厚的希望的。
她想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正義。
所以她才把自己交給了公安局處理。
但沒有想到啊，她從小到大遭遇過這麼多的痛苦，這些人竟然都完全不放在眼裏。
他們說她殺了這麼多人，她是個惡魔。
他們卻完全沒有想到，本來就是這些人該死！！
最後，她被槍斃了。
隨着砰的一聲，姜落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位面。
這也是她經歷過的，一個平平無奇的修仙位面。
現在的小姜落，也是擁有上一個位面的意識的。
跟上一個位面不同，這次她是被人生下來的。
但是這個親生父母有跟沒有也差不多，她剛出生他們就把她賣了。
他們把她賣給了一個修仙的大戶人家，換了不少銀錢。
這個大戶人家對她並不好，姜落到了這裏才發現，原來被賣過來的不止她一個人。
有很多跟她一樣的小姑娘。
這大戶人家沒有人教她們修煉，反而就這麼像是養畜生一樣圈養着她們。
等她們成年之後呢，姜落才知道，她們是被養來做什麼的。
原來這戶大戶人家之所以會成為修仙界的大戶人家，是因為他們用妙齡女子當做爐鼎。
他們跟這些女子雙修，吸乾了之後人死了就換一個。
很快被圈養的女孩子們都知道了這件事，有很多人惶惶不安。
但姜落從來都不是一個願意認命的人，她想要反抗，於是她聯合身邊的人一起反抗。
沒有人願意。
她們從小被這樣圈養着長大，貪生怕死，沒有人願意反抗地死。
終於上面的人察覺到了她想反抗的念頭，讓另外的一個女孩兒配合她。
姜落只以為，這個女孩兒跟她一樣，她們都不想任人魚肉，她對這個女孩兒很好。
姜落這個時候以為，原來這個世界也是有一絲真情在的嘛。
她真的對這個女孩兒很好，最後在她們計劃敗露，要跑路的時候，姜落為了讓這個女孩兒能跑，她選擇犧牲自己墊後。
但是沒能想到，在她轉身準備為女孩兒墊後的時候，女孩兒從後面捅了她一刀。
這一刀啊，是真的很疼。
直接貫穿了她整個胸膛。
姜落呆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着女孩兒跟一隻寵物一樣蜷縮在那些人的腳邊。
最後，她死不瞑目。
姜落眸色淡淡地看着這一切，在曾經的她倒下去的時候，她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就算過去這麼久了。
這裏的疼痛好像都猶如昨日。
跟着那個時候的她想，可能人對人就是這個樣子的。
或許她是路邊的一株小花，一根小草，她都不可能會是這種待遇。
她都不可能遇到這些噁心的事。
可是老天就是要跟她作對。
第三個位面的時候，她變成了一隻小貓。
城市裏的小女孩兒把她撿回去，她以為小女孩兒會對她好，給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畢竟她就只是一隻寵物而已，她又不會帶給人類什麼威脅。
但是小女孩兒的爸爸媽媽把她扔出來了，他們說她很髒，怎麼能待在他們乾淨的家裏。
小女孩兒最開始的時候不同意，她感動壞了，她以為都經歷了兩個位面了，終於可以遇見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
哪怕她現在只是一隻流浪貓。
她爬樓去了小女孩兒的房間，她以為小女孩兒失去她會傷心極了。
但是她透過窗簾一看，哪裏有什麼傷心呢？
小女孩兒已經被動畫片吸引了，全部注意。
也對，她只是一隻流浪貓。
她對這些人類來說可有可無。
她又在外面流浪了許久，路上遇到的人呢，沒有一個人對她好心。
他們都覺得她很髒，身上有病毒。
本來姜落都還以為她這輩子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雖然遇不到一個能給他溫暖的好人，但是嘛，總比跟前兩個位面一樣，受人欺凌，受人折磨的好。
但是很快她就遇到了一個男人。
是一個年輕男人，好像是一個大學生。
遇到他的時候，他背上背着雙肩包，腳上穿着乾淨的板鞋，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又清純。
他發現了在草叢裏面的她。
他蹲下來，耐心地哄她，「咪咪，咪咪，你跟我回家。」
「我會給你好吃的，你以後也就有家了，再也不是小流浪貓了。」
姜落這個時候還十分防備，男人靠近的時候她就用爪子抓他，用尖銳的牙齒威脅他。
但是男人也沒有害怕。
他很有耐心，對她說話的時候很溫柔，並且日復一日的在同一個地點給她吃的。
這個人總會是一個好人了吧。
姜落這麼想着並且選擇相信了他。
她跟着他回家。
但是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是一個虐貓狂。
他把她身上漂亮的皮毛撕碎，他用電刀焊在她的身上，通過電流的時候，她的肉會傳來焦香。
她的牙齒被他一顆顆地敲碎，然後發給別人炫耀。
他說，她好蠢啊，就算是要死了，他給她貓糧吃的時候，她也依舊會相信他。
姜落還是死不瞑目。
姜落看着這一切，亞麻色的杏眼越來越冷淡。
後面她又看着曾經的自己經歷了很多位面。
每一個位面她都會被人背叛，或者說經歷過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痛苦。
最開始的時候她沒有機會還手，後來漸漸的，她越來越認識到人類的涼薄，越來越多對不起她的人都被她報復死在她手裏。
漸漸，因為她手段殘忍，不近人情，有更多的人都對她聞風喪膽。
他們說她是邪祟。
邪祟就邪祟唄。
姜落從來不害怕。
人類，是比邪祟更噁心的存在。
直到她，再後來遇到了好心的鳳回。
鳳回呀。
這個人就像是她生命里的光，他教會了她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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