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嗚———」
重鼓和號角聲劃破地上的平靜。
成排站成的上千人隨着鼓號命令而前進。
幾百米外,一雙眼睛正通過單筒望遠鏡觀察他們的陣列。
「......」
陸大古放下望遠鏡,確認地微微頷首。
這是為他的敵人們而戰的力量之一,確切地說,是護衛着地主們的武裝。
自首戰攻破地主趙大富的大院以後,大古帶三千兵力,另有八千兵力分兩路交由其他千夫長指揮協從攻營拔寨,一路向西,攻滕州、袞州,橫掃而過,為將來攻泰安州奪泰山打開戰略通道,途中,大古每到一處地方就對當地猛安謀克、地主進行公開審判,攻破擁地千畝以上的大地主二十六個。
截至目前,黑軍連戰連捷,無人能擋:
一方面,黑軍戰鬥素質過硬,組織性、紀律性甩開沿途敵人一大截,且戰鬥經驗豐富,石器時代、青銅時代六十年積累給了陸大古強有力的支撐。
另一方面,大規模行動以前,大古派出少部分兵力對金廷節度使、防禦使、刺史、縣令守將進行的刺殺,對驛站通信節點進行的破壞行動,使本地金國勢力陷入到各自為戰、無法相援的境地。
所以黑軍的攻勢非常順利。
不過被痛打多日,它們仍是反應了過來,組織起零散的對抗力量。
也就是陸大古看到的這些:
成群佝僂着身子,面有菜色的農民畏縮着,被後方或是揮刀或是持長槍,還有的騎着馬的壯漢驅趕向黑軍軍陣。
他們很明顯就是本地地主控制範圍內的偭農,大部分衣衫老舊破爛,有好些幾乎赤着膀子,顯出貼上肋骨的皮膚,手持鋤頭、耙子,還有不少人手持削尖的竹竿,總體而言,金屬武器非常匱乏。
這是金國對漢人長期嚴格管制鐵器的結果。
而管制的起因,要說到北宋末年,稅收制度崩壞。
當時,地主們就已經不怎麼繳稅了。
之後宋金交戰,中原為偽齊所治,治理機制從根子上就是爛的,等到金國直接佔據中原,中原狀況如諸位所見,爛成一片,最基本的治理都成問題,地主們多的是買通官吏,偽造賬目的手段,要從地主們手裏收上稅,那更是白日做夢。
常年不交稅,漢人地主們很容易就能積攢實力,地方上的豪強眾多,金國基層力量又薄弱,在金廷看來,這就構成了危險。
那怎麼辦呢?
只有嚴格管制兵器,限制漢人擁有的鐵器數量。
於是十幾年過去了,漢人地主們缺少購買武器的渠道,已有的鐵製兵器逐漸鏽蝕,無法使用,力量也就衰弱了。
「沒必要直接殲滅。」
對面前這支敵對力量,陸大古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消滅領頭的就可以了。」
這些農民可還有家人等着他們回去呢。
只需要把指揮他們攻過來的人幹掉就可以了,他想。
具體來說,古代許多部隊都是靠將軍的親兵嫡系,靠從家鄉招募培養忠誠度有保障的兵員組成核心骨架支撐起來的,解決完這部分,這些部隊基本上就垮了。
「那我們?」
他身邊的孫樹青不解地等待下文,孫樹青不明白,要怎麼做到既消滅領頭者,又不對其他人造成殺傷。
「騎兵連!三連!」
陸大古只手按上身旁的馬背,翻身上馬,解開胸前系住背後長戟的繩索,左手攥住韁繩,右手拿住戟身,喊道:
「跟我上!」
「駕!」
「咴律律律———」
戰馬嘶鳴着抬起兩隻前腿晃了幾下,然後在落地的瞬間,邁開蹄子。
黑軍共計六十五名騎兵驅使戰馬出動了。
「呼————」
身下的棗紅色高頭大馬越跑越快,狂風吹氣額前的髮絲,青年眼神凌厲地直視前方,漆黑的瞳孔牢牢鎖定敵陣中那個身後立着旗幟,騎馬持刀,神情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的男人。
「駕!駕!」
他還在不斷地命令坐騎加速,讓挺立的身軀劈開氣流,左右兩旁的景物極速掠過。
整支農民兵組成的陣型混亂起來,他們被恐懼驅使着開始離散,成排的騎兵像一座堅不可摧的高牆一樣快速逼近帶來的壓迫感超過了這些顯然沒經歷過真正的戰爭的農民的承受極限,開始慌不擇路地四散奔逃,為黑軍騎兵陣型讓開道路。
「嘟嘟嘟嘟!」
伴着緊隨大古的百夫長吹響尖銳的竹哨聲。
更後方的騎兵們拔出一柄柄寒光凜凜的馬刀,這是種專用於騎兵作戰的長刀,背寬刃薄,刀身沉重,以輔助增大劈砍力度,刀柄略向刀刃彎曲,稍帶弧度,且有護手,保證其更利於騎兵掌握,不易脫手。
他們把馬刀拿在身側,讓慣性帶着刀刃,自然而然地追上前面身材壯實,手持長槍長刀,明顯與周圍面黃肌瘦的鄉民區分開的人的要害處。
「嗤!」
熱血濺灑。
狂風裹挾着塵土。
陸大古將手中長戟像騎槍一樣使用,只手握住戟杆,尾端夾在肋下。
對面統兵軍頭慌亂間避之不及,只得以長槍橫檔在身前,企圖架開衝撞——他當然沒能如願。
「彭!」
重戟尖頭錯開槍桿,直直地刺中其胸膛,巨力配合着戰馬疾馳的衝擊力將他打落馬背。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驚駭地瞪大眼睛,掙扎幾下,氣絕身亡。
「咴律律律!———」
失去主人的馬兒驚叫着奔離戰場。
「嗡.」
迎面又衝來兩個騎馬的壯實漢子,一個使得重斧,一個使得長柄斬馬刀,看來是這支散兵游勇當中殘餘的真正精銳。
兩人兵戈鋒刃交錯,正正好好地封鎖在陸大古前進路上。
已經來不及掉頭躲開了。
大古立即通過韁繩命令身下的馬兒低頭,同時翻身下了馬背,仰面朝天,半邊身子的手抓住馬鞍,腳踩住馬鞍,另外半邊懸空,只手拿住長戟。
整個身體完全與馬腹平行。
在交錯的兵鋒掠過馬背的瞬間,翻身回到馬背上。
「駕!」
再讓坐騎掉頭,迎擊又朝他衝過來的兩人。
這次他們不是並行的,而是一前一後。
於是瞬息判斷好距離的陸大古踩着馬鐙在馬背上站起來,雙手握戟,鼓動氣血,腰馬合一,全身力量灌入脊柱大龍,再匯入臂膀,並通過喊叫調集肌肉集群:
有效的呼吸節奏和聲音發力技巧不僅能壯大己身氣勢,且對力量有增幅效果,這便是少林寺武功的「虎嘯龍吟」、陳老師無限制格鬥術的「犬吠」,和瀛洲警視廳薩摩示現流的「猿叫」。
他將力量和氣勢,匯成一記全力的舞花過頂下砸擊。
「恰啊!!———!」
「鐺!」「嗤!」
火花四濺。
最前面那人將兵器橫在頭頂想要格擋。
然後連人帶兵器一起被戟刃劈開,頭顱滾落。
「鐺!」
接着,陸大古手中戟刃一轉,刺出。
又是兵戈交擊處,火花閃爍,將剩下那人揮砍過來的重斧偏轉開。
他面色一白,低低地罵了聲,換了只主握斧柄的手———他的手被震得發麻,虎口被大古震裂了。
他調轉馬頭,還想與大古再戰一回合。
但他沒機會了。
「噗。」
心口傳來劇痛。
漢子低下頭,不可置信地看見劍刃從胸口刺出,鮮血染紅衣襟。
他的神情定格在迷茫和不解。
力量隨着血液抽離,令他跌落馬背。
「放下武器!」
陸大古收回使出擲劍術的手,攥緊韁繩,目光掃過周遭,確認已無一個喘氣的人同他敵對,高喊:
「投降不殺!」
其他黑軍戰士們也喊起來:
「投降不殺!」
「我們不傷俘虜!」
沒來得及跑掉的農民兵們聽見喊話,互相看看,都把手裏的農具、竹矛放下,舉起雙手。
等待黑軍對他們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