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喜人皮做鼓是眾人都知道的，白蕊在千歲府邸里也浸淫了一段不短的時日，這些威脅話語說起來是得心應手，嚇得那些鸞壽院子裏的人都戰戰兢兢地。
上官姑姑眼底閃過一絲解氣的光來，看向司空茉的目光也親切了許多，微笑道：
「王妃不要與他們這起子沒見識的人計較，都是些新來的人，不曉得規矩，快請進院子裏吧，老太太等着你許久了。」
司空茉沒說什麼，淡淡地掃了一眼那些原本一臉凶神惡煞的僕婢，見她們但凡觸及她的目光，都害怕地低下頭去，她只是提着裙擺進了院子。
一路上向正屋而去的時候，司空茉忽然問上官姑姑：「老太太不是一向不喜用新人，嫌新人用得不妥帖麼？」
上官姑姑看着司空茉，眼底閃過一絲無奈與苦澀：「這如今是董姨娘在理家，一切都是董姨娘在安排。」
司空茉聞言，這老太太可是人精中的人精，怎麼會聽一個她最看不上的姨娘擺佈？
就是這董姨娘得了家中掌家大權，也不至於能將手伸進老太太的房裏。
上官姑姑正要說什麼，忽然見正屋子裏有人打着帘子出來，頓時住了口。
那人恰巧正是司空茉也極為熟悉的人。
她一張俏臉如四月梨花含霜帶雪，正如一朵亭亭玉立，風中半開的芍藥。
不是四小姐司空丹，又是誰？
姐妹兩許久不見，如今四目相對，司空茉見她眼中閃過洶湧波瀾，最後卻都化作了一片平靜，她甚至對着自己微微一笑，恭謙地福了福：「見過大姐姐。」
司空茉不由挑了下眉，上前將她扶起，微笑：
「許久不見，看樣子四妹妹在莊子裏的日子過得不錯，如今不但精神頭好了許多，臉上也都好了，連性子也變得溫柔婉約，真叫大姐姐我看得欣慰。」
當年司空年丹最喜當她僕婢一般使喚，她便在她的那些粉盒裏下了讓皮膚變得異常敏感的藥物，只要空氣里有花粉，司空丹的臉便會發作，奇癢無比，潰爛流膿。
因為那種藥物也是當年柳嬤嬤留給她前朝一位極愛研製胭脂香粉的寵妃手記中記載的。
是前朝那寵妃用來陷害其他妃子所用，卻並不是什麼毒藥，所以就算是太醫也查不出來。
只是不想這些時日不見，如今又是春夏時節，空氣中都是花香，這司空丹不但臉上將養好了，就是這脾氣也變得隱忍沉默許多。
提到鄉下的生活，司空丹的眼角不自覺地一抽，露出一種介於恐懼與怨恨的神色來。
當年黎氏對她這個殺子仇人之女可是一點沒有客氣，極盡一切能夠折磨人的手段來，司空丹在那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生生將她暴烈的大小姐脾氣給磨沒了。
不，也許是現在的司空丹才變得像韓氏之女，司空仙的嫡親妹妹。
這一點從司空丹敢和陸相爺聯手，在皇帝面前揭發她不是皇帝親生骨肉，意欲將她置於死地而後快就能看出來了。
司空茉看着面前的司空丹，眸色變幻莫測。
司空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垂着眸幽幽地道：「讓大姐姐記掛了，是妹妹的不是，大姐姐請進，老太太和董姨娘已經等着您許久了。」
說罷，她讓開身子，將司空茉讓進房內。
司空茉微微一笑，也不推辭，進了房裏。
她初進房就見着老太太和董姨娘正圍坐在細鈿螺鑲嵌八寶紅木桌前不知在說些什麼，卻可見董姨娘的臉都快湊到老太太的懷裏去了。
老太太卻很是寵愛地把手擱在她的肩頭，倒向她才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兒，一邊坐着的五小姐司空月反而成了尋常人。
司空月見着司空茉掀了帘子進來，目光里瞬間就閃過一絲驚喜，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大姐姐！」
司空茉看着這個最小的妹妹臉上神情倒不似作偽，便也報以一笑：
「聽說月兒已經到了許人家的時候了，你及笄禮的時候，大姐姐實在是不得空過來，所以也只好讓人給你送了頭面，可喜歡？」
司空月點點頭，笑得眼兒彎彎：「大姐姐送的自然是好的。」
「什麼好東西，不過一套南珠頭面了咳咳就把你這個丫頭給迷了眼麼，真是個沒眼力勁的！」老太太一邊咳嗽，一邊冷冰冰地道。
司空茉看向老太太，正對上一雙有些渾濁發黃的眼，這老太太看起來臉色紅潤，身子似乎也比以前發福了不少。
「孫女兒見過老太太。」司空茉還是按着規矩上前福了福。
老太太冷笑一聲：「你這個沒臉沒皮的，咱們靖國公府邸可不敢有你這樣的無恥囂張的賤人做孫女兒！」
白珍立刻上前，對着老太太不卑不亢地道：
「老太太，您說話可得注意分寸，論情分，您自然是咱們王妃的祖母，但是論尊卑，千歲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千歲王妃面對皇后娘娘也只需要行平禮，知道的，說您是責罰小輩，不知道的許是覺得您這般說話也未免不將祖宗規矩放在眼中。」
老太太聞言，一下子就惱了，渾濁的眼睛裏閃過惱羞成怒的光：「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卑賤的丫頭來這裏大放厥詞了，來人，還不給我掌嘴！」
司空茉微微挑眉，看戲似地看着一邊幾個五大三粗的僕婦就上來扇白珍的巴掌。
但是魅晶怎麼可能會讓她們動着自己人，還沒等她們靠過來，斷腕處不知何時套上來特製的九節鞭，那是司禮監刃器司專門為她打造的特殊武器之一。
她直接一揚鞭子凌厲地抽在了那些僕婦的身上，直接將他們抽得全都慘叫着撞上牆方才落地，將屋子裏的東西全砸得七零八落。
老太太最喜歡的一樣粉彩福祿壽三星雙耳官窯花瓶也掉落在地砸的粉碎。
誰也沒有想到司空茉的人竟然敢在老太太的面前就動手，所有人都傻了眼。
老太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臉上肥肉不斷地顫抖，伸手指着司空茉說不出話來。
一直在旁邊安靜站着的四小姐司空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白珍，你既然如此懂得尊卑高下，如今你讓人在這裏就對着老太太動手了，豈非更是以下犯上，惡僕襲主，其罪當斬！」
白珍看着她忽然巧笑倩兮地道：「四小姐，白珍早已經作為陪嫁丫頭陪着郡主嫁到了千歲府第，白珍的賣身契也是在大小姐的手中，而不是在國公府第里呢。」
司空丹看着白珍的模樣，眼裏閃過一絲冷色，隨後看向司空茉，冷冷地道：
「大姐姐，不管怎麼樣，你都是國公府的血脈，如今你底下的丫頭這般張狂，你也不管上一管，就不怕別人說您得勢便猖狂麼？」
司空茉接過白玉遞來的香茶，輕品了一口，淡淡地道：
「四妹妹大概是在鄉下呆的時間太久了，不知道白珍、白玉、白蕊三個曾經被本王妃送進宮裏學習規矩，咱們的姨母韓貴妃娘娘看着她們三個都是可造之材，將她們都敕封做了二品的司級女官，許是在宮中習慣了嚴謹行事，是看不得那些為虎作倀，不分尊卑的東西。」
司空丹眼睛裏閃過怒火，她冷笑一聲：「那麼說來，方才白珍還是在教導咱們什麼是尊卑君臣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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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尊卑君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