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閻恍然大悟。
原來是隱藏支線給他下了套。
第21幅畫像並非常規意義上的「畫」,而是抽象出來的東西。
受慣性思維的影響,難怪他找遍了整座莊園也不得其解。
鍾閻打開關閉很久的彈幕,罕見地對着鏡頭勾起了嘴角。
「各位,我想我已經找到第21幅畫像在哪兒了。」
「剩下的就是查明致使蘭斯頓夫人黑化的源頭。」
彈幕瞬間瘋狂刷屏:
[主播終於打開彈幕了]
[求眼熟求眼熟啊!!!打賞積分+20。]
[我草!這是主播第一次對鏡頭笑吧?!]
[他這一笑我就懂了,隱藏支線被他解開了!打賞積分+10。]
[這新人主播牛逼啊!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
[快快快快,本菜雞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畫像在哪兒了!打賞積分+10。]
[我就說嘛,主播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打賞積分+30。]
[u1s1我只想看看這個副本的s級道具長啥樣]
[呵呵,就5%的機會,主播能拿到再說吧。]
鍾閻簡單掃了幾眼彈幕,短短時間內,憑藉他那自信一笑已經收到了足足300點積分打賞,堪比小半個特殊任務了。
任務時間還剩下10小時,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鍾閻邊往大廳方向走,邊向直播間的觀眾分析自己的推測。
他說得言簡意賅,但直播間不乏通關過好幾個副本的老玩家,很快就明白了他所說的意思。
[懂了懂了,原來是這樣啊!]
[這樣說的話,三樓門板和大鐘上的圖案很有貓膩啊!說不定就是導致蘭斯頓夫人黑化的源頭。]
[主播還是要小心,畢竟這個支線要求的是s級精神值,可能會有危險!]
[你們真是小題大做,蘭斯頓這個副本畢竟只是個d級副本,線索基本上都是浮於表面的,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樓上說的簡單,給你24小時你能想明白?]
[都別吵了快看!主播已經進大廳了。]
在彈幕爭論不休的時候,鍾閻已經來到了莊園大廳。
空氣中漂浮着蠟燭燃燒時難聞的油脂氣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大廳似乎沒以前那般陰暗森冷了。
鍾閻抬眸看向牆壁——
眼前的景象令他深深擰起了眉。
黑色大鐘依舊好端端懸在那裏,可鍾舌卻不翼而飛!
被掰掉了鍾舌的大鐘仿佛失去了生命力,樹葉筋絡樣的紋路不復存在,仿佛一張褪了色的畫布,完全淪為一件醜陋古舊的劣質工藝品。
面對空蕩蕩的大鐘,鍾閻狠狠地沉默了。
倏地,腦海中的無限直播系統猝不及防發出播報:
[主播你來晚了。]
[第21幅畫像已經被人破壞,隱藏支線任務提前中止。]
[很遺憾你沒能完成隱藏支線任務。]
[任務獎勵:無。]
同一時間,彈幕飄過滿屏的問號。
[哈哈哈笑死了,這回主播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s級道具的毛沒看到,連積分都沒拿到]
[幸災樂禍個什麼勁兒,真是有毛病]
[什麼鬼啊,第二個隱藏支線又被人截胡了???]
[新人剛來直播間,想問一下為什麼用『又』這個字啊?]
[樓上的你不知道,莉娜那個隱藏支線就是被人截胡的,主播辛苦一晚上幹掉了莉娜,結果卻連毛都沒撈着!]
[我靠,誰這麼牛逼啊?]
[盲猜一波,還是那個傢伙!]
[+1+1]
[+1+1]
看着滿屏的「+1」,鍾閻黑着臉關掉了彈幕和直播鏡頭。
偌大的大廳內空無一人,鍾閻緩緩深吸了口氣,一股久違的挫敗感湧上心頭,不過這種情緒很快被他摒除,霎時間又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輕輕揚起眉,喉間發出句短促的輕笑。
倒不是覺得失望,反而覺得有趣。
他比較好奇的是——
岑安是怎麼扛住s級精神值才能忍受的危險級精神污染源的?
這個人越發讓他捉摸不透了。
——
大廳內發生的事情岑安一無所知。
他現在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管家身後,想看看他身上的傷能不能自行恢復。
管家被他弄得極其煩躁,最後實在忍不住惡狠狠瞪了眼岑安,然後趁他不注意直接溜回房間並鎖上了門,任憑岑安怎麼威脅他就是不開。
岑安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npc嫌煩,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回到201。
門合上的瞬間,岑安臉色變得更加平靜。
經過兩個小時的驗證。
他從受傷的管家、臉腫得和豬頭一樣的女僕身上確定了一件事——
副本boss給普通npc造成的傷害是無法自行恢復的。
岑安心念微動,從系統物品欄中拿出鍾舌,他輕輕撫摸着鍾舌冰冷的腿骨狀線條,忽然對系統說:「系統,如果我把副本所有npc都幹掉的話,會怎樣?」
系統無語了兩秒。
[你會完成一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
岑安怒:「說人話!」
系統:[本系統不是人。]
岑安:「行行行,你不是人你了不起!」
這話怎麼聽着像罵人呢?
系統繼續無語了兩秒,半晌後才不情不願地回答他這個問題。
[建議宿主別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即便你拿到了s級道具厄運鍾舌,也不可能是蘭斯頓夫人的對手,更別說幹掉所有npc了]
[畢竟——]
[蘭斯頓夫人是比整個副本等級還要高一個級別的存在。]
[本系統還是友情提醒宿主按部就班收集作死值活命要緊。]
對系統的說法,岑安不以為然。
他對着空氣揮舞了兩下鍾舌,看着半空中的殘影,意味深長地扯起嘴角笑了起來:「那可不一定。」
沒等系統開口,他又補了句:「系統啊,我強烈建議你自我更新一下吧 ,我現在嚴重懷疑你的處理器早就老化了!怎麼連這麼顯而易見的結果都算不出來呢?」
系統:[]
以前怎麼沒覺得這傢伙的嘴如此之損呢!
——
沒有理會系統不滿的牢騷。
岑安躺在床上,抱着腿骨形狀的鐘舌睡了過去,這一幕要是被人看到的話,估計會把他當作有特殊癖好的變/態。
晚七點。
晚餐時間。
鍾閻靜靜坐在椅子上,蘭斯頓夫人和公爵都到了,岑安卻遲遲未出現。
要不是放在長條桌正中的燭台上仍點着四支蠟燭的話,鍾閻都要懷疑岑安是否觸發了什麼死亡規則,悄無聲息地領了盒飯。
女僕開始送餐。
昨晚蘭斯頓夫人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氣,女僕的臉仍高高腫着,青紫色的淤痕佈滿了整張臉,而原本就扭曲的五官此時擠壓在一起,活像個揉爛的麵團,兩隻黃豆大小的眼球陷在肉里,不細看都看不見了。
劉明華原本還擔心女僕記仇,仍給他吃腐爛的食物,不過事實證明他想多了,女僕今晚給他的食物已經恢復了正常,是還冒着熱氣的鹿肉排。
劉明華頓時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鍾閻。
只見鍾閻始終盯着燭台上的蠟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劉明華悄悄朝他那邊歪了歪身子,低聲問他:「閻哥,你是在擔心岑安?」
鍾閻收回視線,冷冷掃向他,「吃你的飯。」
劉明華拖長聲調哦了聲,直起身子在椅子上坐好。
直到晚餐結束,鍾閻也沒看見岑安。
雖說燭台內的蠟燭從未熄滅過,可他始終有點不放心。
於是晚餐剛結束,鍾閻就起身往二樓走去,劉明華和傅強見狀還以為他有什麼新線索,趕忙跟他身後一同上樓。
劉明華還算有心。
他看到岑安餐盤內的食物沒動,生怕他違反女僕的殺人規則,於是在上樓前眼疾手快地把盤子裏的肉排一股腦全扣進了蘭斯頓夫人的餐盤內。
做完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跟着鍾閻上樓。
剛上二樓走廊,鍾閻就看見岑安打着哈欠從201出來。
岑安這一覺睡得沉。
並且系統這個不給力的玩意因為被損了一頓,心情不爽,故意沒叫醒他。
當然——
前提是岑安現在的自保能力夠強,系統才敢這樣做。
岑安沒想到會在門口撞上幾人,當即縮了縮脖子,默默往後退了兩步,順便將手裏拿着的漆黑鍾舌藏到了背後。
劉明華狐疑地打量他,問道:「你沒事吧?」
岑安目光躲閃,社恐屬性讓他不喜歡和人對視,他低着頭,訥訥地回答:「我、我睡過頭了。」
劉明華點了點頭。
驀地他想起來一件事,忙說道:「對了你放心,餐盤內的食物我幫你處理乾淨了,女僕不會找你麻煩的。」
雖說他不怕女僕來找麻煩。
不過沒想到有人還記掛着自己。
向來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的岑安稍微愣怔了幾秒。
「謝、謝謝你。」
劉明華擺擺手,「哎呀說什麼謝,要謝的人應該是我,要不是昨晚你給了閻哥破解女僕殺人規則的思路,我現在屍體恐怕都涼了。」
岑安沒再說話。
因為睡得太沉,他的眼角洇出抹胭脂般的紅。
在他對面幾步遠的位置。
鍾閻靜靜看着面前的清瘦少年,視線從他泛紅的眼角挪到他藏着東西的手。
如果沒看錯的話。
他藏在背後的東西正是自己被截了胡的重要道具。
事已至此。
鍾閻深邃黑沉的眸底漾出一抹無奈。
少年微微低着頭,眼瞼垂着,目光落在腳面,長而濃黑的睫毛在他漂亮的眉眼間拓下暗淡的陰翳。
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
鍾閻在心底默默評價了句。
算算時間,兩人已經在這個副本中相處了六天,或許是時候說再見了。
蘭斯頓夫人莊園副本的通關條件是80%探索度。
即便接連兩次隱藏支線都被岑安截了胡,可探索度卻是實打實地增加了。
尤其是鍾閻想通了第21幅畫像的來龍去脈,雖沒有得到積分獎勵,但系統仍給他增加了5%的探索度,令他的探索度來到了84%。
這已經破了副本的歷史最高記錄82%,想必通關後的獎勵不會少。
至於沒能拿到s級道具,鍾閻並不覺得可惜。
在他看來,很多東西都是命中注定的。
能者居之——
並非空話,而是天經地義的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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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蘭斯頓夫人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