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刀氣和雪花飛舞,無盡鼠影亂竄。
這一幕讓觀眾啞口無言,這還是兩個少年嗎?
不可說菊鼠的實力不強,年僅十七,道武八品。放在整個梅嶺也是天才之流,屬梅嶺八君之後第二梯隊的天驕。
然而另一方,更是讓人驚訝。
看起來只是落雪宗外門弟子,一怒為師姐為紅顏,不足十六年齡,道武五品鏖戰八品,仍未敗退。
這令菊園二世子和佝僂老者都略微皺眉,如此天才少年若不能為己所用,那麼今天必須將他留在這裏。
菊英身旁的寒家家主也是長舒一口氣,暗道落雪宗衰敗是有原因的,如此天才居然留不住。
看台上落雪宗諸位長老則是嘆息不已,此子為何之前沒有聽聞過?如此天賦為何從未展露?
而落雪宗主則是冷汗濕透,懊悔不已。但他更多的是懼怕,如果林予今天死在這裏,日後林長老那關該如何能過。
鼠影不斷消散,但是雪花和刀氣消散得更快。
林予施展的雪冷長天是傲雪刀法第六式。
嚴格說來,只有高階道武才能施展。
此時林予面對菊鼠的壓迫,別無他法,此招不行就只能一指點死他了。
林予施展此招,不只是修為跟不上,更嚴重的是武技反噬。
外人不知,林予此刻血液中都凝結了一層冰霜,暗紅色的長髮早已掛滿冰花。
對面的菊鼠自然也不好過。
鼠影天下出,傷敵又傷己。
更何況他尚未完全掌握。
然而畢竟高出三品境界,在漫天雪花歸於平淡之際,僅剩的幾道鼠影悄然歸一。
只見這道鼠影張開血盆大口試圖將林予吞沒。
此刻的林予單膝跪地,長刀插在地面上支撐身體。
暗紅色長髮凌亂,臉色慘白,喘息之間都泛着霜氣,由內而外散發着難以忍受的寒冷。
超負荷施展雪冷長天,而且本就重傷在身,所面臨的反噬似乎比血龍舞天還要慘。
但林予的眼神依然冰冷,死死地盯着襲向自己的那幾道鼠影。
「又要結束了嗎?」林予心中自問,他不是沒有底牌,而是此時已無力施展。
「早知如此,就不保留了。」說實話,林予自認雪冷長天一出,道武八品的菊鼠必敗。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施展也是絕殺一招!
導致自己陷入如今的困境,甚至手握兩張底牌卻無力再戰。
不是林予輕敵,只是對方也是不世出的天才!
「這一世僅僅半年不到嗎?」林予心中不甘,「半年又死,是老天對不住我還是我對不住老天?如此機會我只苟延殘喘半年嗎?」
「恩?」就在此時,幾道鼠影歸一融為一體,林予只覺腦海中一道閃電照亮天際,「歸一!是了!歸一!五式問山印,五到一,一到五,五又融一,化繁為簡,化勢為一,這才是問山印,原來如此。」
只見林予此時長刀嵌地,單膝而跪。
雙掌朝天橫於胸前,在一段繁奧的手訣後,兩掌緩緩合十。
眾人不解地看着場間林予的一舉一動。
對面的菊鼠更加不解,然而不解也無法收勢,鼠影天下余勢盡出。
雖然此招之後自己可能會躺在床上一個月,雖然此招之後這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將踏入黃泉,然而依然不能收勢。
收勢,不說會受到強烈反噬,就是菊英那個二世祖也不會讓自己好活。
那麼,既然這樣,請你死吧。
作為值得尊敬的對手,我會讓你死在我最強一招之下,每年今日,我將為你斟上濁酒一杯。
隨即,菊鼠閉上雙眼,一隻黑色鼠爪朝着林予的胸口抓去。
然而,剛閉上的雙眼隨即睜開。
因為他突然間感到一股磅礴如山的氣勢向自己壓來。
而且,這股氣勢,並不駁雜,純粹如一,在菊鼠看來,就是一座山砸向自己。
無法躲避,躲到哪都是山。
「轟!」
碩大的黑鼠好似一隻螞蟻,被高聳的山峰狠狠地壓在山下。
「找死!」好似虎嘯般的暴喝驟然傳出,一道魁梧的身影從看台正席飛出,立於菊鼠身前。
「你可以去死了!」查看了菊鼠的傷勢,那魁梧之人一掌劈出,猶如猛虎出山,殺向林予。
「是你找死!」突然間,漫天古字宛若金光,閃爍於半空之中,將那猛虎下山般的掌風融化在一筆一划之中。
「怪不得梅嶺世風日下,」這道聲音再次響起,聲音毫無波動,平靜得出奇,好似面對菊園也並不在意,「梅莊如今拼死抵禦草原狼騎,有時還要兼顧白金山的騷擾,無法抽身掌控全嶺,導致世風日下,衰敗的未來不遠矣。」
「閣下此說法有些過吧。」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掃向戰台上的書生。
「過?」言師兄輕蔑笑道,扶起林予幫他盤膝坐下,又是一顆丹藥送入林予口中。
「這就覺得過了?」言青書站在林予身前,「那你們聽聽什麼才是過。」
「梅嶺附屬西涼,十大下品之中,你們自問能排第幾?」言青書一問,全場鴉雀無聲。
「不知?那好,我告訴你們。」言青書負手在戰台上踱着步子,落雪宗一方全部驚呆,這真是笑面書生言師兄?
「不說邊海和中山,難道你們自覺能比得上孤雪峰和寒冰谷?」言青書好似如數家珍地說道,「前四不比,就說剩餘那五家你們敢比嗎?你們配比嗎?」
「若不是梅莊和零家誓死捍衛北原抗擊草原,你們梅嶺根本就是一文不值!」言青書言辭激烈,但語氣卻依然平靜,好似置身事外,只是講講故事罷了。
然而看台早已炸鍋,指責謾罵不絕於耳。
「梅蘭竹菊,冰雪飄零,好詩情好畫意,」言青書不為所動,「詩情畫意之後卻是人心的蒼涼。」
「十數萬梅花軍,有一人是你們菊園的?」言青書右手指向看台正席,「十萬零衛有一人是你們落雪城的?」
隨着言青書的質問,看台上再次恢復寂靜。
「梅蘭竹菊,冰雪飄零,自西向東,依梅嶺北麓而建,梅莊和零家則是起點和終點,」言青書收起手中的書籍,繼續孤傲地說道,「你們自覺高枕無憂,試問他日梅莊被草原狼騎踏破,下一站是哪?試問他日零家被草原狼騎橫掃,下一站又是哪?」
「孱弱的梅嶺卻仍在自相殘殺,卻也只會自相殘殺。」
「如我師妹般巾幗之才,於十萬人前受人凌辱,其宗門在哪?如我小師弟般天縱之資,被人圍攻,其宗門又在哪?」
言青書重複林予的話語,死死地盯着落雪宗看台。
「如此宗門,如此涼薄,我言青書自今日起不再是落雪宗一員。」言青書平靜的聲音中,帶着異常的堅定和執着。
「那麼菊園呢?仗勢欺人,狐假虎威,輪番擊殺我小師弟,拉攏不成便殺之後快。而一位小小的二世子定親,就搞得全城皆動,真當自己是什麼東西嗎?」
「放肆!」看台上的佝僂老者終於發作,一隻真元大手朝着言青書抓來。
「唉......」一聲嘆息悄然響起,「是你們放肆。」
一道蒼老的身影閃現在言青書身前,右手輕點,真元大手潰散不見,漫天威壓消散全無。
佝僂老者本沒有什麼血色的老臉更加蒼白。
「高手!」
多年的江湖經驗在這時發揮了絕對作用,只見他右手搭在菊英身上,縱躍而出。
「還能走到哪?」那道身影右掌凌空一拍,只是隨意那麼一拍,像是扇了扇耳邊的蒼蠅。
「啊!」卻聽見遙遠的天邊傳來兩聲慘叫。
隨後,那道身影伸手一握,又是隨意一扔,就見佝僂老者半躺在地,一旁的菊英早已昏迷不醒。
從菊園佝僂老者施展威壓,到此刻昏倒在地不過眨眼功夫,場間所有人都不敢發出一道聲音,落針可聞。
「猶如此時,你們菊園有誰敢跟我一對一比試呢?」言青書走了出來,指了指身旁的蒼老身影,「就在他面前跟我一對一比試?」
猶如此時?
一對一比試?
誰敢?我敢打你碰你?
你背後有這麼個存在,你不早說?
誰敢跟你比量比量,那真是嫌活着孤獨寂寞了。
「沒人嗎?」言青書臉色一沉,「之前我小師弟,哦,叫習慣了。我兄弟跟你們一對一,之後又被圍攻,甚至擊敗道武八品後,還有九品上台的時候,與此刻有何不同?」
所有人都怔住了。
是啊,剛才林予跟你們一對一,甚至多對一,有畏懼過嗎?
現在局面反轉,徹底反轉,對方卻無人敢出來迎戰,不就只是知道仗勢欺人嗎?
「原來如此,那麼本公子今天也仗勢欺人一把。」言青書一步一步走上中央看台,走向菊力。
「你要...要...要幹什麼?」菊力不住地後退,雙腿之間瀰漫出一陣腥臊,「那女的是自殺,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
「與你無關?我操你大爺的與你無關!」誰能想到言青書這般文弱書生,竟會說出髒話。
「我本來想親自殺你為師妹報仇,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與我來場生死戰。現在你說與你無關,你覺得場內十萬人都是傻子嗎?現在我不會親自動手了,因為我還沒有那個能力。」
說完,言青書回到了戰上。
不親自動手?沒那個能力?
眾人不解之餘,卻聽言青書宛若來自幽冥的低語,讓所有人感到恐懼。
「讓他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
連輪迴轉世的機會都不給!
「我怕師妹看到你會噁心。」這又是一句欺負人不償命的話。
你師妹已經死了一段時間,又怎麼可能再看到他?
然而就是這麼欺負人,又能怎樣?
剛才菊園欺人時不也是無人敢出面嗎?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涼薄,唯有實力,才是道理。
場間所有人看着這位書生,久久不能平靜。
笑面書生言青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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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3章 笑面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