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節氣雖然稍微晚了些,但春意還是抵擋不住的。那妙岩峰前些時候還不覺得,可就最近幾天,仿佛一群頑皮的綠精靈,追着趕着,鬧哄哄地綠到了山頂。樹林間,山坡上,石凹里,四處綴着馬纓花,大紅的,深紫的,潔白的,幽谷里藏着四月蘭。眾多古木鬱鬱蔥蔥,煙波雲霧像仙人的霓裳羽衣繚繞其間。
天氣晴好,太陽光早早地射進了窗欞,照得屋子裏亮堂堂的。楚劭南沉沉地睡着,絲毫沒覺得刺眼。他昨晚看書入了神,一看就看了個通宵。到了凌晨五點多方才覺得有些倦了,和衣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夏中昱風風火火地跑進楚宅,一路嚷着:「劭南,劭南!」
夏中昱四處尋不到他,最後找到臥室,見他還躺在床上,十分詫異地叫道:「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睡着!」
楚劭南眉頭微微一皺,翻了個身不去理睬。
夏中昱扭頭往書桌上一看,果然堆着一大摞書,書下東一張西一張攤着厚厚一層筆記,嘆道:「唉,又通宵看書了。」
夏中昱不甘心,上前去扯他被子,一邊說:「劭南,趁這周末的好天氣,我們去爬山吧。」
楚劭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仍然一動不動。
夏中昱哪裏肯罷休,推攘着道:「別睡了,外面春意真好,等時令一過可就錯過了。」
楚劭南被他擾得不勝其煩,把睡枕往頭上一捂,道:「不去!」
這下輪到夏中昱不高興了:「嘿,連慧因和涵初可都同意去了,你怎麼能不去!」
楚劭南似醒非醒,過了好一會兒突然坐起了身,睜着惺忪的睡眼問:「沈小姐和慧因也去?」他本來只想問沈涵初的,可這樣倒好像他對她又什麼特別的興趣似的,便又加上了慧因。
「對啊,所以你作為我們團體的靈魂人物,可不能不給面子。」中昱見他口氣有些鬆動,便立刻煽動着說幾句好話。
楚劭南發了一會子愣,中昱推了他一下:「想什麼呢?」他笑了笑:「沒什麼,我去就是。」
等楚劭南他們到了妙岩峰腳下,已經快晌午了。沈涵初和葛慧因早在那裏等着。
楚劭南一眼地就看見了沈涵初,她今天穿了一套西式褲裝,灰白格子的窄腳褲,長筒靴,雪白的荷葉領襯衫外套着件灰色緊身呢絨背心,勾勒得身材越發窈窕,頭上戴着頂灰色呢帽,歪歪地罩在那裏很是俏皮。
楚劭南遠遠看過去,覺得她今天有種中西合璧的美,像一幅煙波飄渺的水墨畫,不過畫上的不是山水泉林,而是一朵英倫的鏗鏘玫瑰。
他們幾個匯合後,一起穿過民房,往妙岩峰走去。這一帶本就山巒疊翠,如奇屏妙峰,連綿起承,妙岩峰上一路的風景更是美不勝收,峰奇山峻,林深樹密,四處籠着薄紗似的霧氣。四月里,大片大片的槐花和杏花盛開,槐花玉潔,一簇簇瀑布似的懸垂下來,杏花嬌粉,如胭脂萬點,盡顯春色。
山上早就修砌石板路,走起來並不費勁,他們各個精神抖擻,興致濃厚,沒一會兒就到了半山腰。楚劭南他們,國文和歷史都是很好的,見到一花一木,一亭一閣,一溪一澗都能吟出一堆詩,講出一堆典故來。若是換了旁人,沈涵初一定會覺得迂腐,可是現在,她只覺得風雅,這些詩句典故聽起來也很有趣。只可惜她的國文向來一般,所以只有聽的份,幾乎插不上話。
楚劭南似乎發現了她的沉默,雖然她一貫是沉默的。他笑呵呵地自嘲道:「我們幾個自認為是新式人物,倒學着那些前清遺老那樣酸溜溜的吟詩作對起來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慧因笑着說:「雖然現在提倡新式教育,可國學裏許多修身養性的文化也是不能丟的。」慧因的父親是位國學大師,自小耳濡目染,對國學自然是極看重的。
楚劭南倒扯開了話題,忽然提議:「老是走着平平整整的石板路多沒意思,不如我們從古道上爬上去吧!」
夏中昱和沈涵初都說好,慧因卻不同意:「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這古道崎嶇陡峭,說不定還會踩到蛇呢!」其實她是怕古道上的雜草荊棘勾壞了她一身新做的真絲雙縐的衣服。
楚劭南道:「既然來登山,要的就是這份野趣!崎嶇難走怕什麼,以前沒這條石板路,古人還不是一樣登上去。」說完就往林子裏一躥,回頭朝他們揮揮手:「走吧,別磨蹭了。」
沈涵初躊躇了一會兒,跟了過去。夏中昱雖然也想去,但慧因不去,他自然不好丟下她,便仍然站在那裏。
楚劭南見他們兩個沒動,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