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北銘和周磊等人又往西安方向走了有七八天,離着西安大約能有一百多里地了,難民反而漸漸的少了。蔣北銘派出斥候去打探了一下,李自成圍攻西安已經有半年了,能跑的全都跑了,跑不掉的要麼逃進了西安城,要麼就被李自成抓了壯丁。
蔣北銘下了嚴令,榆林軍和快槍隊聚集在了一起,周磊領着他的團在前面開路,王謙祥在後面斷後,一萬快槍隊走在中間,每支部隊間隔不到兩里。。
周磊的這個團只有1000人,還把炮兵連留給了蔣北銘,因此開路的只有300名騎兵和600名步兵。
周磊和楊濤騎在馬上,十月初的西安已經很涼了,周圍又沒有什麼人煙,更顯得一片蕭瑟。
周磊正在往前走着,突然斥候來報:「長官,前面發現大批流民,人數大約幾百,後面有人在追趕他們。」
「傳令下去。」周磊沒做任何停留,「停止前進,全軍列陣應敵,收攏流民。」
「長官,是不是流寇在追他們?」楊濤問道。
「應該就是。」周磊說道,「走,咱們到前面去看看。」
榆林軍已經停止了前進,一營的300名士兵列成三排扛着燧發槍,旁邊是騎兵營的300名騎兵。二營的300名戰士正在各處招呼着流民聚集。
周磊讓人把二營營長叫了過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一下子有這麼多的流民,追他們的是誰的人。」
「報告長官。」營長大聲答道,「屬下問過了,他們是西安附近的同一個鄉上人,追趕他們的人不是流寇,而是左良玉將軍的人。」
周磊還想再問什麼,楊濤拉了他一把:「長官,您看。」
周磊舉起望遠鏡朝前方望去,前面一片煙塵滾滾,大約一百多騎兵從遠處飛奔而來。騎兵的前面是四處奔逃的百姓。一個少婦抱着孩子正在奔跑,一面跑一面不停的回頭看。沖在第一個的明軍騎兵從這個少婦的身邊掠過,一彎腰抓起了少婦按在了馬背上。那少婦驚恐萬分,懷中的孩子掉到了地上,瞬間被後面的馬隊掩蓋住了。
周磊完全看明白了,這是左良玉又在縱兵劫掠。周磊心頭火起,大喊一聲:「騎兵營出擊,將前面明軍圍住,不得放跑一個。把他們的軍官帶來,反抗者格殺勿論。」
300名榆林軍騎兵高舉哥薩克彎刀沖了出去,在一百多名明軍的前面分為兩路,從側面繞過了這一百多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我家周將軍有令,全部放下武器,反抗者格殺勿論。」騎兵營營長大聲喊道。
對面一個看似百戶模樣的軍官壓着馬背上的少婦縱馬來到了騎兵營營長的面前:「你們是誰的人,我們是左良玉將軍的人,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騎兵營營長輕蔑的看了一眼:「來人,給我拿下。」
旁邊衝上了兩個騎兵,哥薩克彎刀架在了這個百戶的脖子上。
「你們想幹嘛?」這個百戶絲毫沒有害怕,「你們沒聽清楚嗎,我們不是流寇,是左將軍的人。」
「我不管你是誰的人,全部帶回去見我家將軍。」
「你敢。」百戶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彎刀,伸手就想拔刀,他身後的士兵也紛紛亮出了兵器。
騎兵營長抽出了手銃沖天開了一槍:「誰動就打死誰。」
這個百戶和一百多明軍被帶到了周磊的面前,那個少婦被旁人帶了下去。
「跪下。」騎兵營長朝着這個百戶的腿彎踹了一腳。
周磊跳下馬走到百戶的面前:「你是誰的人,為什麼要追趕屠殺這些百姓。」
「我們是左良玉將軍麾下。」那個百戶態度依舊很強硬,「我們並沒有屠殺百姓,這些人都是流寇。」
「強詞奪理,一派胡言。」楊濤先忍不住了,一指遠處的屍體,「這些人難道也叫流寇,那些孩子和女人也叫流寇?」
「你們到底是誰的人?」百戶依舊不服軟,「我們是奉命行事。」
「你奉的事誰的軍令。」周磊呵道,「我告訴你,你縱兵劫掠,殺良冒功,強搶民女,屠殺百姓,哪一條你都是死罪。還敢在這裏巧言抵賴,我現在就可以打死你。」
周磊越說越氣,抽出手銃對着地面開了一槍。
這個百戶現在真的有些害怕了:「將軍饒命,卑職下次再也不敢了。」
「長官。」楊濤輕輕的叫了一聲。
「把他們全捆起來,交給蔣北銘將軍處置。」周磊決定把這個包袱甩給蔣北銘。
剛剛把這些人捆完,遠處又來了一支大約五六百人的騎兵部隊,打的仍舊是明軍的旗號。
這支騎兵在離着周磊大約100多米的地方停住了,一個千戶帶着幾個人打馬走了過來。
「你們是哪的軍隊,為什麼要抓我們的人。」千戶厲聲問道。
「大人救我。」那個被綁着的百戶看到了救星,高聲叫道。
「本官是大同鎮參將周磊。」周磊先報出了官職,「這些人縱兵劫掠,濫殺無辜,我要去稟報我家將軍。」
那個千戶聽周磊說他是參將,微微一拱手:「大人,這些人都是我家左良玉將軍的麾下,如果他們真的犯了將軍所說的罪行,也應該由我家左將軍來處置。將軍這麼做不太合適吧,還請將軍放人。」
周磊冷笑了一聲:「放不放人由我家將軍說了算,如果你有什麼不滿意,讓你們的左良玉來與我家將軍親自交涉。」
周磊的這句話激怒了這個千戶:「大人,你這麼做是要和我家左將軍為敵嗎?」
周磊也怒了,也沒想太多:「怎麼,難道你還要從本官手裏搶人嗎?」
千戶一句話也沒說,看了周磊一眼,撥轉馬頭回到了自己那一邊。
「大人,大人救我。」地上的百戶扯着嗓子大喊。
「楊濤。」周磊喊道,「命令軍隊戒備,他們要是敢沖,咱們就開火。」
「長官,對面可是明軍。」楊濤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打的就是他們。」周磊怒氣未消,「這等明軍和流寇一個德行,注意保護好流民。」
對面的五百多騎兵果然湊在了一起,高舉着武器慢慢的壓了過來。
「第一排,舉槍。」楊濤大聲命令道。
對面的明軍再加速,雙方隔着差不多有100米了。
「第一排,沖天鳴槍。」
一營第一排的100支槍沖天打響了,一陣硝煙過後,對面的明軍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排弓箭射了過來。
「第二排射擊!第三排射擊!」反正天塌下來由周磊頂着,楊濤也對這些明軍的所作所為深感氣憤,也顧不得什麼,直接下達了開槍的命令。
兩排槍響,對面被打掉了二三十人,可是整個隊伍的速度漸漸的衝起來了,離着楊濤的步兵營不到70米了。
「騎兵營出擊。」周磊更火了,既然打了,那就打到底。
300名榆林軍騎兵繞過步兵從兩側沖了出去,騎步槍先打響了,緊接着便是大號手銃的轟鳴聲。每個人的三支槍打完,明軍的五百多騎兵剩下了不到四百。
300柄哥薩克彎刀平端着,從明軍的兩翼衝進了隊伍中。
一個對沖,300名榆林灣騎兵交換了位置,重新衝出了明軍的陣營。
「開火。」楊濤又下達了命令,300支燧發槍在離着明軍50米的距離上打出了銃彈。
對面的千戶根本沒想到周磊的部隊會開槍,更沒想到這支部隊的戰鬥力是這麼的強,自己的500多人瞬間沒了一半還多。
「撤回去,撤回去。」千戶拼命的調轉了馬頭,領着剩下的人開始往回跑,邊跑邊喊着:「這事咱們沒完,你們就等着朝廷的處罰吧。」
看着遠去的明軍,周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次禍可能真的闖大了。剛到西安,還沒來得及和李自成、張獻忠交上手,先和左良玉幹了一架。不知道楊嗣昌那邊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更不知道蔣北銘會不會扛得住左良玉。
周磊穩了穩神,反正干也幹了,打也打了,而且自己這麼做也沒什麼錯,總不能等着挨揍吧,是他們先朝着自己衝鋒的。
「楊濤。」周磊把楊濤叫過來,「部隊停止前進,就地駐防,搶救傷員。把這些俘虜和流民送到蔣將軍那裏去,千萬把流民留住,咱們打官司還得靠這些人。」
蔣北銘和張海接到了楊濤的報告,蔣北銘簡單的問了問情況,先讓張海將這些流民安置下,把一百多明軍看押起來,自己和楊濤又快馬來到了周磊的營帳。
「長官。」周磊衝着蔣北銘敬了個禮,什麼都沒說。
蔣北銘指了指周磊,卻說道「打就打了,要是換成了我也一樣揍他。別去想太多,等見了楊嗣昌和洪承疇他們我有話說。」
「是,長官。」周磊笑了,「北銘,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的,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這幫明軍簡直比土匪還土匪。」
蔣北銘笑了笑沒說話,其實蔣北銘的心裏拿定了一個主意。左良玉這邊會怎麼樣他並不在乎,就算打官司自己也不會輸到哪去。但是蔣北銘心裏想的卻是榆林灣的反應,雖然自己一直很認同回撤榆林灣的建議,但卻一直無法實施。所以蔣北銘決定這次採用強硬的態度,如果真的和大明朝翻臉了,自己就帶着這些人回榆林灣。現在潘學忠和葛濤去了河南尋找李岩,北京城內已經沒有穿越者了,就算翻臉,崇禎也不會威脅到榆林灣的安全。
「北銘,你在想什麼。」周磊問道,「咱們真要是見了楊嗣昌他們該怎麼說?」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蔣北銘笑道,「什麼也不用怕,要翻臉就翻臉。」
榆林軍又走了兩日,接到了楊嗣昌送來的手令。現在盧象升正在圍攻延安府,西安這邊是楊嗣昌和洪承疇。
蔣北銘和周磊、王謙祥在一個騎兵營的護送下來到了楊嗣昌的大營中,張海帶着剩下的人距離楊嗣昌一里多地紮下了營寨。
大帳中寂靜一片,楊嗣昌和洪承疇高高的坐在上面,下面站了一群將領,最低的也是參將。
「卑職叩見兩位大人。」蔣北銘等三人一起撩衣跪倒。
「三位將軍一路辛苦,快快請起。」洪承疇虛扶了一下。
蔣北銘站起身掃視了一圈,卻並不認識哪一個是左良玉。
楊嗣昌已經接到了左良玉的狀子,左良玉狀告蔣北銘放過流寇攻擊友軍,並造成了明軍的大量傷亡。
楊嗣昌在北京的時候對蔣北銘和榆林灣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其實他也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左良玉的部隊這段時間在西安的所作所為很讓楊嗣昌和洪承疇頭疼,但是現在又是用人的時候,而且左良玉在打起張獻忠來也是十分的賣力,因此楊嗣昌就想和和稀泥,讓這件事早點過去就算了。
但是左良玉卻偏偏不干。左良玉從來沒和榆林軍打過交道,更沒和蔣北銘見過面,這次自己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他一定要把這個面子找回來。因為左良玉的堅持,楊嗣昌還是要裝模作樣的過問一下。
楊嗣昌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左良玉,對蔣北銘問道:「蔣將軍,你等奉命前來剿滅流寇,如何又和左良軍產生了誤會,以至於誤傷友軍。都是大明將士,把這點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
楊嗣昌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是誤會,蔣北銘那邊道個歉賠個禮,自己再說合說合,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誰料蔣北銘又一次單膝跪下:「回楊大人,下官和左將軍的麾下並非誤會。左將軍的麾下縱兵劫掠,濫殺我大明百姓,故此我部才出手制止。但是他們非但沒有收斂,反而主動進攻我部,故此我部才迫不得已予以反擊。現在人證物證,百姓的證人證言均在下官處,大人一問便知。」
楊嗣昌有些發愣,蔣北銘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如此不上道,這和在北京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簡直是判若兩人,他難道真的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嗎。
第五百二十四章 痛揍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