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軍事小說甘州八聲第八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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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聲五

    五

    蘭州分號的糧食到了,劉甲這次牙口咬的很緊,在劉元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說窮苦市民日子多麼的難心,黑市被取締,就是手頭有點錢的人家也無處買糧,要求把糧食低價出售給窮人,沒錢就賒銷。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劉元柱顯得很大度,讓羅望滿足劉甲的要求,說道:「賢侄,積陰德的事,依了他吧,幾千大洋而已。」羅望說:「大掌柜,留下一部分發給工人們吧。難民和叫花子越來越多了,熬成稠粥施捨他們也不錯。」

    「年前給下面的人按人頭分發五斤白面,兩斤肉,我已經準備好了,魏三會送過來,過兩天你去一趟,路上不太平。舍飯的事還是算了吧,我們低價給窮人賣糧已經犯了韓起茂這些人的忌諱,先就這麼着吧。」

    糧行一開始賣糧,成銳弟就到師部向韓起茂匯報此事,韓起茂先是陰着臉說:「劉元柱要幹啥,買好阿,」旋即冷笑着說:「嘿嘿,良心發現了嘛,劉家幾代人打甘州人手裏弄了多少錢財,這會兒假充善人收買人心,遲了,隨他弄出啥花樣兒,甘州還是我馬家軍的天下,姓不了劉。也好,還省得我們費心思安撫百姓,成縣長,發告示表彰劉會長,人家做的好事嘛。省里救濟糧到了也交給達盛昌糧行,令商會出面開粥廠施捨窮人和叫花子,想要高帽子,老子就送幾頂給你戴。」

    「師長,劉甲可是有通共的嫌疑吶。」

    「那事已經給出結論了。」

    「是、是有結論了,可是,」成銳弟猶豫着,似乎是不想過早把查到的情況說出來。「有屁快放,吞吞吐吐地幹啥,利索點。」韓起茂站起身怒斥道。

    成銳弟把老鼠子查到的情況說了一部分,隱瞞了牽出魏寶的事。韓起茂重新坐下來,半晌沒有言語,成銳弟說:「師長,該怎麼辦我聽您的。」

    「姓高的脫不了干係。我就說嘛,他在肅州、涼州、蘭州都有福音堂醫院,這個時候來甘州幹啥,可惜馬福壽死了,不然定能查個水落石出,我安排人查一下姓高的。成縣長,上面又在搞國共合作,風向可能要變,不能等了,抓人。」

    「師長,馬元海總指揮交待過,不讓我們動劉家。那個高院長在老百姓當中很有聲望,又是教會的人,身份不一般,怕是省里會有人出面說話。」

    「顧不得那麼多了,行動我來安排,劉甲和姓高的不一樣,我們抓劉甲又不是真讓他死,明白我的意思吧。至於高院長嘛,清高的很,我甘州地面上容不得這樣子的聖人。」目的達到,成銳弟鬆了口氣,告辭出門,不自覺的挺起胸來。

    成銳弟打算在龍王廟抓劉甲現行沒有得手,覺得劉甲不可能收手,安排人手緊盯着劉甲。他想把證據做實,置劉甲於死地。可從那以後,劉甲忙碌着糧行的事,根本沒有出過城,去過教堂幾次,都是陪着母親做祈禱。成銳弟聽到了國共再次合作的風聲,他着急了,一旦上面風向一變,報劉元柱一箭之仇的目標就化為烏有。錯過這次機會,以劉家的勢力,再想拾掇劉甲連門都沒有。他也懷疑過高院長,但自己的目標是劉甲。他才不相信什麼主義,誰是共黨跟自己無關,他不想節外生枝扯上高院長,怕一下子打翻兩個有線有勢的人力有不逮,就盤算借糧行的事鼓動韓起茂動手。從韓起茂的話里聽出,韓起茂早有付高院長的打算,心中暗自竊喜,摟草打兔子的事,成銳弟沒再多嘴。留下魏寶這個尾巴,也是想抓到劉甲牽出魏寶,住兇殺案上一靠,到那時誰也沒法子再為劉甲開脫。想到劉甲就要落網,這口惡氣終於可以吐出來,成銳弟忘形地哼起了小曲兒。

    這段日子,關曉在衣帽廠乾的很是盡心,每天來的都很早,和羅望一同晨練,到廚房幫廚,管人理事樣樣不差,羅望難得清閒,抱着兒子教說話,牽着小手教走路,到也其樂融融。到了本年度工人上工的最後一天,大家已經無事可干,在院子裏領東家發放的白面和肉,這類事本不用關曉操心,方端文、王積富就能料理,關曉卻撐着口袋讓方秧往裏裝面。看到羅望抱着孩子出了堂屋,後面跟着劉英子,將口袋遞給方霖,湊到羅望跟前逗了壯兒幾句,叫一聲羅望哥就紅着臉不再往下說,羅望覺得關曉有事,把孩子遞給劉英子,招呼關曉進了堂屋,說道:「兄弟有事儘管說。」關曉有些扭捏,嘟囔一句:「哥,方秧許人家沒?」羅望明白了,這是看上了方秧,難怪一有時間就往廚房鑽,原來是存了這個心思。羅望遲疑着沒有搭話。從內心講,他喜歡關曉,小伙子精明能幹,家境富裕,在甘州也算是掛得上號的人物,經歷過很多事,處世圓滑,方秧跟上他算是高攀了,可一想到關富智和順來馨巢,就有一種把人往火坑裏推的感覺。

    羅望遲遲不表態,關曉通紅的臉慢慢變白,看着羅望的眼睛小聲說:「要是掌柜覺得不合適就當我啥也沒說,方秧長得有點像梅英嫂子,兄弟我不是那種不曉事理的人。」

    這是誤會了,連稱呼都由哥變成了掌柜,羅望笑了起來,拍了拍關曉肩頭說:「這是啥話,這兒不用你操心,讓他們弄吧,快回去跟你爹說一聲,下午跟我到莊子上提親。」關曉哎了一聲,歡快地推着腳踏車出了街門。母親進了堂屋對羅望說:「小關跟你說了些啥,這麼高興,小伙子對方秧有心思了,這兩天老往方秧跟前湊,」女人在這方面很敏感。羅望沒有隱瞞,才一說完,母親就嘆口氣說:「未必是好事,關家是有錢,但門風實在太差,方秧不一定願意,那丫頭倔犟着吶,心裏有數,認死理,哎,關曉到是個不錯的小伙子。」

    母親所料不差,方秧把白面和肉送到家,看到了屋子裏的四色禮(當地媒人說媒時帶的四種禮物),她媽興高采烈地說:「丫頭,你交好運了,關鎮長家少爺到咱家提親了,是羅掌柜親自保的媒。」方秧一聲不吭,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小臉煞白,自言自語着:「怪不得他倆大清早在堂屋裏嘀嘀咕咕,原來是這事。」坐了一會兒,也不跟父母、妹妹打招呼,起身就往城裏跑。

    羅望一家人正在吃晚飯,聽到拍門聲,羅望過來打開街門,看到方秧蹲在地上喘着粗氣,說道:「回來了?放假了,你在家裏過年就是,咋累成這樣,快進來。」方秧站起來,滿臉淚痕,沒有理會羅望,側身從他身旁進了街門,站在堂屋門口說:「大媽你出來,我有事和你說。」母親一看這情形,看了一眼羅望,放下碗隨方秧進了小屋。劉英子看到方秧叫母親出去,臉色一下變的很難看,高聲對羅望說:「哥,你可得把主意拿正。」羅望不言聲瞪了她一眼,坐下繼續吃飯。一會兒母親回來,說聲:「去勸勸,這死丫頭。」羅望示意劉英子去勸,劉英子沒好氣地說:「壯兒該醒了,我得餵兒子,還要洗鍋抹灶,羅掌柜能說會道,能治人家的心病,去吧。」說着話開始收拾碗筷,羅望只好出來推開小屋門。

    屋子裏光線昏暗,羅望咳嗽一聲,端起架子說道:「把燈點上,」藉助洋油燈的光亮,看着方秧楚楚可憐的樣子,羅望想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卻道:「自己去弄點吃的,餓了吧。」

    方秧說:「掌柜,那啥,我找過關曉了,告訴他我不願意。掌柜,我還小,不想嫁人。羅望哥,那天你在街門口哨風,是我叫你回來的。」

    「原來是你,那天我有點迷瞪了。你找關曉了,毛丫頭膽子不小啊。你都十七歲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婚姻大事,謹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祖訓,能由了你,既然你叫我一聲哥,我就多句話,方秧,無論你存了啥心思,都得裝進肚子裏,藏在心裏,你一家人可指望你哩,再說關曉人不錯,明白不。」方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捂面,哇地一聲大哭開來,高聲嚷嚷:「掌柜,你就留下我吧,幹啥都行,做小,做丫頭我都願意。」母親聽到聲音急忙進來,拉起方秧說:「傻丫頭,你有這份心,就認我做娘,認羅望為哥好了,何必要做小做丫頭,做兄妹多好。」方秧放下捂在臉上的雙手說:「大媽,說話要作數,只要掌柜認我做妹子,我就聽哥的話。」羅望說:「那好,趕明兒擺一桌,娘認你做女兒好了吧,快去吃飯。」

    劉英子沒有進小屋,就在院子裏聽,見羅望出來,拉他進了臥室,插上門,抱住羅望的腰,頭貼在胸口說:「梅英姐姐叫你哥,我叫你哥,方秧也叫你哥,你可得認清楚誰是妹子誰是媳婦,別弄混了。」

    關富智看到關曉耷拉着腦袋,問道:「方家收下了禮,這事就成了,幹啥不高興。」關曉說:「剛才方秧來了,說她自己不願意。」

    「啥,你說啥,不識抬舉的東西,我關家少爺說媳婦誰家不是上趕子巴結,不願意就拉毬倒,大字不識的鄉下野丫頭。爹給你在公學裏找個女學生,強過她百倍。」

    「爹,我喜歡她。」

    「噢,兒子,能娶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做婆姨是很難得啊,既然你喜歡,就多下點功夫,當年你媽,咳、咳,俗話說:「女怕三撩、樹怕三搖,」丫頭嘛,都喜歡小意兒,只要你多使些心思,還怕拿不下一個毛丫頭,快過年了,給方家多送些米、面、油,綢布、綿花之類的也帶上些,莊戶人家眼窩子淺,嘴巴甜一些就成了。」關曉心思在方秧身上,沒有聽出關富智話里的漏洞。

    關曉其實是關富智的親生兒子,他母親就是關富智的師傅、甘州府刑名師爺的獨生閨女。當年關富智出入師傅家,勾引了不諳人事的師妹,致使其懷孕,那時候,女孩子生下私生子只有死路一條,師妹生下關曉後上吊自殺,師傅憤而出家,作了孽的關富智領養了關曉。後來,相好山藥花因為擔心自已兒子的將來和關富智大鬧一場,關富智才將事情的經過講給山藥花,山藥花知道了關曉和自己兒子一樣,都是關富智的種,也就偃旗息鼓了。

    「爹,要不把順來馨巢的生意關了吧,名聲不好。」關曉以為方秧不願意是因為關家在甘州的聲譽太差。

    「傻了吧,名聲值幾個錢,那是我的搖錢樹。這樣吧,你以後不要摻和那邊的生意,一門心思跟着羅望干。」

    關富智有自己的想法,他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傷天害理,將來不會有好的結果,讓關曉跟着羅望,就是為了讓關家傳到下一代時變成清白人家。

    縣政府每年要召開年會。今年的年會與往年不同,時間放在了傍晚,不大的禮堂內點着十幾盞馬燈,到也顯得燈火通明,成銳弟講完話,大家到伊清閣會餐,席間,有人對劉甲說縣長找他有要事,劉甲就隨來人回到縣政府,到大門口,劉甲看到站着一排士兵,正納悶時,出來四個警察,其中就有尖嘴猴腮的老鼠子,四人把劉甲圍在中間,老鼠子聲音尖細地說:「成縣長等你吶,走吧。」劉甲明白自己被抓了。

    四人簇擁着劉甲進了縣長辦公室,裏面是成銳弟、白俊還有兩個作記錄的警察,成銳弟和顏悅色地說:「給他搬把椅子,到碗茶來。」劉甲已打定主意決不開口,大模大樣地坐下,接過老鼠子遞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成銳弟接着說:「東窗事發了,劉甲,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所做所為,在這兒全部說出來,算你自首,寫個悔過書,交一筆罰金就行,想清楚,年輕人。」劉甲又喝了一口茶水。成銳弟停頓一會兒接着說:「主持徵收軍糧,你每到一個鄉鎮把富戶家主請到公所吃飯喝酒,卻派人挨家去收糧,拿着書信威逼,窮人家只象徵性收一點,各鄉鎮的紳士已告到了我這裏,我替你頂了下來。糧行內故意向共匪泄露軍糧之事,夥同羅望瞞天過海,有人替你說話,為你開脫了通匪之罪。這次可是證據確鑿,龍王廟的三個共匪到哪裏去了?你家的下人魏寶參加了紅軍,藏在什麼地方?馬福壽、李雲被殺是他幹的吧。你本人就是共黨分子,認了吧,該說的都說出來,悔過了,還當你的少東家去。」劉甲看了一眼自顧喝茶一言不發的白俊,閉上了眼睛。

    成銳弟掏出懷表看了下時間,抓捕劉甲是他從韓起茂那兒爭取來的,他很清楚,韓起茂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必須得讓劉甲招認,要麼坐實劉甲為共黨,要麼安上指使殺人的罪名,否則自己報復劉元柱的目的就不會成功。他等不及了,焦躁地喊道:「來人,拉到審訊室,鞭子伺候,快點。」白俊小聲說:「縣長,再問問好不。」

    「老鼠子他們跟了半個月,事情很清楚,由不得他不認,拉去抽。」成銳弟高聲嚷着。

    審訊室就在政府大院內,不一會就傳出劉甲的慘叫。

    聲音停息下來,老鼠子快步進了縣長辦公室說:「成縣長,公子哥兒不經打,才十幾鞭子人就昏過去了。」成銳弟說:「用水澆醒,繼續抽。」

    白俊說道:「縣長,老哥,出口氣就行了,韓師長還有用吶,何必置於死地。」

    抓捕前,韓起茂給白俊交待過,不能把劉甲搞成死罪,成銳弟背着手轉了幾圈,很不甘心地說:「兄弟,再給我點時間。」說完和老鼠子岀了辦公室,審訊室又傳出慘叫聲。

    馬生海來了,對白俊說:「白營長,師長交待過,怎麼還在打?」白俊說:「縣長大人不罷休,我也不好攔嘛。」

    「快點,你把人提到師部,先關起來,我還有事。」

    一匹快馬在達盛昌門口停下來,馬上跳下一人,使勁拍了幾下門環,往門縫裏塞了一張紙,轉身上馬飛奔而去。

    白俊帶着警察把劉甲押到師部關進牢房,親自鎖好牢門,低聲說了句:「不要開口。」又高聲對看守說:「沒師長命令,任何人不許見他。」就朝師長辦公室走去。馬生海比白俊先到,對韓起茂低聲說:「師長,送到了,」

    「那就等着他們上竄下跳地救人吧。」

    往羅家送信的人是奉韓起茂之命的馬生海,信送到了,但馬生海猜不出長官抓人又報信的意圖。


    門外,白俊打了聲「報告。」韓起茂說聲進來,白俊立正敬禮後,韓起茂問道:「沒招出什麼事吧?」白俊說:「報告師長,沒招認,抽了兩輪鞭子。」

    「那就好,就怕成縣長一口惡氣咽不下去,弄死他,後面的戲就沒法唱了,走,去見見那位高大聖人。」

    就在劉甲被抓的同時,一個軍官急匆匆來到醫院,請高院長到師部為韓師長看病,高院長沒有多想,隨軍官來到師部,被直接帶到了部隊審訊室。幾個軍人把他按在鐵椅子上,釘上了手銬腳鐐,往他面前的小桌子上放了幾張紙就出去了,高院長鎮定地翻看那幾張紙,上面寫着自己在石窩鋪、臨澤、高台等地從農民家裏解救了幾個紅軍,目擊者是誰,證明人是誰等等。唯獨沒有民樂、甘州,看到沒有牽扯到其他人,他放下心來。

    這份調查報告是今天下午到了韓起茂手上的,他粗略地看了一遍,說道:「足夠了,生海,去叫成縣長過來,安排抓人。」

    羅望聽到拍門聲,打開街門卻沒有人,剛要關門,看到腳下的一張紙片,撿起來對着月光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劉甲被捕。」把紙片往衣兜里一塞,朝堂屋喊一聲:「娘、英子,有急事,別留門。」騎上腳踏車飛奔起來。

    劉元柱拿到紙片看了一眼,幾步跨出堂屋,拍了一下劉甲的房門說:「銀行有事,甲兒已經過去了,我和羅掌柜過去幫着料理一下,蘭英,你們休息吧。」

    敲開銀行門,劉元柱質問劉元生:「你和甲兒最近幹了些什麼?」劉元生說:「哥,出了什麼事?」劉元柱把紙片遞過去,劉元生一看,跺一下腳說:「哥,我去換他。」

    劉元柱很很地扇了劉元生一巴掌,厲聲說:「告訴你是為了趕緊把自己撕捋開,不是讓你去頂,難道讓我丟了兒子再搭上兄弟嘛,鎖好門,銀行暫時關門盤點,趕緊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說完拉上羅望就走,兩人來到林家,找林之甫商量辦法,林之甫說:「答應一切條件,只求放人。」三個人分頭行動,林之甫去找成銳弟,羅望找韓起茂,劉元柱出城到三團駐地找新上任的團長馬權。

    林之甫到縣政府,門口設了一個崗哨,哨兵說:「林先生請回吧,成縣長說了,誰來都不見。」

    師部門口,哨兵到是進行了通報,一會兒出來一個參謀說:「羅掌柜,師長不見你,帶給你一句話,天還在天上,沒有塌下來,這是師長原話,回去吧。」

    劉元柱根本出不了城,哨兵說:「劉會長,上面交待,今晚城裏抓捕共黨,任何人不能出城,請回吧。」

    三人又回到林家,林之甫聽完羅望的話說道:「親家,準備傾家蕩產吧,人家明着告訴我們,天還在天上,就是人沒事,等着我們開條件哩。」劉元柱一拍腦門說:「急昏了頭,賢侄,回家睡覺,親家安心睡吧。」

    這一夜,兩代人、三個家主一夜沒睡,但誰也沒有告訴家人出了什麼事。天還沒亮,三人在林家聚齊,共同來到師部,哨兵說:「師長吩咐了,劉會長一個人進去,你兩位稍等,會有人來帶你們進去。」時間不長,馬生海出來帶着羅望和林之甫直接到了審訊室。劉元柱、韓起茂、成銳弟坐在那兒,正中間坐着馬彪。一排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門內,兩把鐵椅子上坐着戴了手銬腳鐐的劉甲和高醫生,劉甲穿的是一身綿軍裝,羅望看到了劉甲脖頸處的血跡,失聲叫了一聲「兄弟!」韓起茂扭頭看了一眼,低聲對馬彪說:「馬師長開始吧?」馬彪點了點頭,韓起茂說話了:「高先生,你是教會的人,是富人,名人,我相信你不是共黨,只是在行使醫生的善心,你救的那些人藏在哪兒,說出來放你走。至於劉甲嘛,看看你年邁的親人、朋友、兄弟吧,不論出於什麼心理救助三個共匪,只要說出下落就行,還有,魏寶在哪兒?那可是殺人嫌犯,說吧,免得受皮肉之苦。」抓捕前,韓起茂單獨見了老鼠子。

    劉甲沉默不語,高院長則高聲痛罵:「敗類,韓起茂你不得好死,放着日寇不打,殘殺抗日的紅軍,你算是軍人嗎!白披了這身黃皮,劊子手,……,你就是嗜血成性的土匪,主不會饒恕你這吸血鬼的……。」在場的許多人都認識高院長,這個平時說話輕聲細語,文質彬彬的醫生,今天暴發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能量。罵了一陣,高院長突然冷笑一聲,一臉輕蔑、語氣平和地說:「不好意思,你不值得我罵,你擔不起,我實在看不起你,和你一樣長了一張人臉是我最大的恥辱,」馬生海看到韓起茂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知道,高院長活不成了,會死的很難看。惱羞成怒的韓起茂大聲嚷道:「帶出去,捆在後花園裏讓他們觀鞭刑。」

    一行人被帶到後花園的空地上。羅望對這裏很熟悉,腳下的這塊平地,他練過槍法,指點過馬生海拳腳,所不同的是今天靠牆立了七根粗壯的本柱子,已經有五個年輕的紅軍士兵綁在柱子上,每根柱子前挖了一個深坑。幾個馬家軍士兵把劉甲和高院長架過來綁在另兩個木柱上,韓起茂低沉地說:「行刑。」

    士兵中出來兩個大漢,從腰上取下鞭子甩了幾下。

    這種鞭子與趕馬車用的普通鞭子不同,把子很短,有成年人的手腕粗細,油黑髮亮的牛皮辮成三尺來長的鞭身,鞭稍上釘着一把鋒利的小刀,刀尖朝里彎曲着,形成勾狀。

    大漢上前扒下一個紅軍士兵的上衣,露出了上半身,兩人各站一側甩起鞭子,「日」的一聲,鞭稍落到人後背上,發出「叭」的一聲脆響,鞭稍離開時,一小塊皮肉隨之離開身體飛起在空中,就像一把小手術刀從人身上快速剔下一小片皮肉拋向空中一樣,隨着慘烈的喊叫聲,兩條鞭子開始快速飛舞,鞭稍上的小刀沾染了鮮血,像是黑色的長蛇吐着芯子。

    太陽升起來了,紅軍士兵已沒有了喊叫聲,只有鞭子一聲接一聲不間斷的嘯叫着,空中一小片一小片的皮肉在翻飛,兩條毒蛇在空中翻騰着,嘯叫聲越來越快,毒芯子一下一下在人身上撕咬,夾帶着血點子,濺起來,又落下,太陽光線下,映出了斑駁陸離的光影,像漫天飛舞着紅白相間的菊花花瓣,連同鮮紅色的雨點從空中拋落,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道鑽進人的鼻腔,吸進人的肺部。鞭聲停住時,柱子上的人上半身已成了血葫蘆,沒有了人形,只是從頭部和雙腿可以知道這是個人。從頭至尾,除了剛開始的幾聲慘叫,沒有求饒聲,沒有哭喊聲,只聽到響亮的鞭子嘯叫聲和鞭稍落在人身上的叭叭聲。

    一個行刑士兵高聲說:「報告師長,施刑完畢,」韓起茂一揮手,過去幾個士兵推倒柱子,連同受刑的紅軍士兵掉進深坑。

    自白俊說了「不要開口」四個字,劉甲就覺得自己有救,在審訊室看見父親,他兩眼盯着劉元柱使眼色,示意劉元柱救高院長,直到鞭刑結束,他沒有看到父親肯定的眼神,劉甲以為自己猜錯了,可能小命不保,失望地閉上了眼睛。

    韓起茂走近高院長,陰很地說:「高院長,你是富人,有四家醫院,名義上是教會的富音堂醫院,實際上你是東家,你是天主教徒,不可能是共黨,犯不上為他們殉葬。說吧,說出來放了你。」

    「呸」高院長朝韓起茂臉上很很地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韓起茂抺一把臉說:「好、很好,我是說你這手很好,醫生的手嘛,手掌白淨,手指修長,拿手術刀的手,很值錢,值一條人命吧,我砍下你的一隻手換一個共匪的命如何?來人,剁了他的手腳,送這四個共匪回俘虜營,你不是要救人嗎,老子成全你,用自己的肢體換人命很值。」就這樣,高院長被砍下了手腳,推進了土坑。接着,韓起茂高聲命令:「活埋劉甲,讓他的家人痛死在這兒。馬師長,走吧,君子不入庖廚,這埋人的場景大家就別看了。」劉元柱當場昏倒,林之甫叫了聲「甲兒,」就人事不醒,羅望撕心裂肺地喊叫:「韓師長,韓長官,你不能這樣,不能啊,大掌柜,你咋搞的,爸,救劉甲啊,韓長官,把銀行給你行不,達盛昌也給你行不,求你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放人啊,」馬生海一把抱住羅望,邊往外推邊小聲說:「快走,劉甲不會死。」

    一言不發的馬彪出了後花園對韓起茂說:「韓師長,今天馬某看了一齣好戲,兄弟我要回西寧了,俘虜要全部帶到西寧,由馬長官處置,我本人也要上抗日戰場,韓師長,作為軍人,殘殺俘虜會被後世詬病的,以殺降出名的千古名將白起、項羽都沒有好的下場。我不阻止你是怕落下同情共匪的名聲,你好自為之吧。唉,甘州這地方邪性,給我留下的只是惡夢。走了,不送。」

    馬彪師長如願上了抗日戰場,屢立戰功,受到國民政府最高軍事長官的多次嘉獎,即將升任中將軍長時,馬長官把他調回西寧。後來,死於一場蹊蹺的車禍。當時的西寧城中,大小汽車加起來不到十輛,偏偏就有一輛大卡車飛速撞向馬師長。當然,這是輛軍車,駕駛車輛的司機被馬師長的警衛當場擊斃。

    馬生海把羅望推到一個角落裏,等觀刑的人走後方才說:「走,趕快送人出城。」兩人進了後花園,看到劉甲被推進了土坑,去了手銬腳鐐,萎縮在坑底,羅望跳下去抱起來,發現劉甲全身發抖,連牙齒都在嗒嗒地響,軟的像是一團面,幼兒一樣偎在羅望懷裏,目光呆滯,面無血色。羅望腳蹬坑壁躍到地面,聽見劉甲呢喃着:「高院長,高醫生,高院長,高醫生,」羅望輕拍着劉甲後背,過了一會兒,劉甲長吐一口氣,「哇」地一聲哭出了聲。馬生海說道:「快走,外面有車。」出了花園門,馬生海從外牆一側趕過一輛席篷車,羅望把劉甲放在車上,放下帘子遮蓋嚴實,趕車出了師部大門,馬生海跟在車後,低聲說:「師傅,信是師長讓我送的,他當心夜長夢多,讓人把事情捅到西寧就不好弄了。你也要注意點,有人告你為紅軍工作隊李隊長治傷並藏了起來,調查結果是你治的傷兵是民團士兵,不然這次你也會被抓,韓師長可不是講情面的人。」羅望沒有回頭,說了句:「謝了兄弟。」

    到城門口,站崗的哨兵沒說什麼,一個警察攔住車要檢查,馬生海不說話,怒視着警察,手按在了槍套上,警察立馬毛下腰說:「長官請吧,這是縣長的命令,您見諒。」出了城門,劉元柱、劉元生、林之甫等在城外,馬生海一報拳說道:「只能送到這兒了,得回去復命,劉掌柜,可別忘了你的承諾,劉甲如果回來只有死,還會連累所有知情人,縣裏有人不會放過他。」說完轉身就走了。

    劉甲爬下車,憤怒悲愴地看着劉元柱說:「為啥不救高院長!捨不得你的錢對不,啊!你們、你們就那樣看着、看着人被剁了手腳,埋進土坑,你們就能看得下去。」又看着劉元生說:「你幹什麼去了,幹什麼去了,啊!」

    劉元柱扶着劉甲雙肩輕聲說:「兒子,不是我不救,韓起茂根本不讓提,知道嗎,他就是要高院長死,高院長活的太乾淨了,從不把權貴人物放在眼裏,他活着就是一面鏡子,照得出韓起茂之流的貪眛、殘忍、暴戾,這讓韓起茂感到羞愧難當,非要除之而後快,哪能讓我救他啊。甲兒,你還年輕,悟不透這個道理,以後會明白的。記住埋葬高院長位置,日後有機會了我們為他修墳立碑。你暫時去黑城子養傷吧,元生陪着你去。快走吧!」羅望要陪劉甲去黑城子,劉甲把羅望拉到一邊小聲說:「哥,教堂秘室里魏寶他們四個人你要想辦法弄出城,他們知道該去哪裏,一定啊。」

    羅望這才知道魏寶咽下去的話是什麼內容。

    回來的路上,劉元柱說:「三十萬大洋,姓韓的以為這是我劉家三代人所有的積蓄。賢侄,把劉家的商號、蘭州分號、青海分號交給你經營吧,給你三成股份,不,五成,過兩天就辦。」羅望沒有再推託。

    林之甫說:「望兒,永遠不要高估自己在權勢者心目中的位置,無論是正面還是反面。在他們眼中,人只有兩種,聽話的良民和不聽話的刁民,如同會搖尾巴的狗和不會搖尾巴的狗,會搖尾巴的,給你一根帶肉的骨頭,否則,等你的就是鞭子或刀子,望兒,聽得懂我的話嗎!」

    「爸,我懂,要是能得到一根帶肉的骨頭,我會帶回去讓我的親人們分享,我喜歡親人們的笑臉。」說着話,羅望眼中流下了淚水。

    路過大佛寺時,羅望說:「大掌柜、爸,你們先回家歇會兒,我找廣義法師聊聊天,」劉元柱和林之甫對望一眼,異口同聲說:「去吧,早點回家。」

    進了山門,羅望對門口的老和尚行禮後問道:「請問,廣義法師可在?」老和尚說:「在哩,大殿裏做功課呢,」到大殿門前,看見廣義法師盤腿坐在蒲團上念經,低聲說道:「打攪法師清修了。」廣義法師抬頭看了看羅望說:「羅施主氣色不好,一臉黑霧,有事進來說。」羅望進門跪在蒲團上,語氣低沉的講述着鞭刑、講述着高院長被剁去四肢後活埋,羅望感到無比的悲涼與恐懼,說着話,淚流滿面,爬伏在了蒲團上,廣義法師頌聲佛號,緩緩說道:「羅施主能為兩位不相干的受難者痛哭,也是佛心吶,可惜,世間少了個善者,天堂添了尊神佛。阿彌陀佛。」說完,急促地敲擊了幾下木魚,小和尚過來問道:「師傅,有事嗎?」廣義法師說:「召集全部僧眾到大殿,做一場法事,就現在。羅施主,請你上香吧。」

    羅望回家後水米未進,倒頭就睡,直到天黑方才醒來,醒來把兒子緊緊抱在懷裏,一遍遍地念叨:「壯兒我的寶貝,等你長大了,會好起來的,壯兒我的寶貝,等你長大了我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到處都是惡鬼的活地獄。」母親和劉英子看着心疼,不停地勸慰。

    那晚,教堂鐘樓上的小鐘響了半夜,子時,城中心鐘鼓樓上的大鐘響了十二聲,教堂的鐘聲清脆急促,仿佛在呼叫着迷失的聖靈。鐘鼓樓上的鐘聲低沉緩慢,仿佛在控訴着苦難的魂靈。鐘聲在甘州上空交匯着、纏繞着、久久地迴蕩着。

    年三十那天,劉家、林家、羅家所有人分乘五輛馬車打劉家出發,先到教堂後門接上約牧師,又在大佛寺請上廣義法師,車隊緩緩走向城門,哨兵看到車隊後面跟着約牧師和廣義法師帶着幾個手持法器的和尚,奇怪地問:「羅掌柜,這是幹啥去?怎麼把洋和尚同廣義法師搞到了一起,他們念得經可不一樣吶。」羅望說:「這不亡妻周年了嘛,她是入了教的,得請洋和尚給念念經,按風俗又得做一次水陸道場,只好再請廣義法師了。」

    五輛車就羅望一人趕車,其它車依次串在一起跟着,一停下來就堵在城門口,進出城的人很不方便,哨兵有些着急,粗略看了看說:「快走吧,礙事。」

    一行人走到岔路口,羅望先讓女人抱着孩子下車和廣義法師他們朝林梅英墳墓走,自己趕着車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約牧師、劉元柱、林之甫,分別站在遠處把風,羅望很快打開每輛車的暗格,李隊長、魏寶還有兩個女孩子鑽了出來,四個人活動着腿腳,羅望指着最大的一輛車說:「車上的水和炒麥子夠你們吃三四天的,走吧,繞開大路村莊,有魏寶在,會安全的。」四個人站成一排,李隊長命令道:「敬禮!」齊刷刷地向羅望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李隊長伸出雙手要和羅望握手,羅望沒有理他,抱着魏寶的肩膀低聲說:「步槍在老地方。」

    車到教堂接約牧師當然是個幌子,目的是接上魏寶他們。

    三家人回城後全部到了劉家,除夕之夜,三家人都住在劉家。年初一,羅望單騎到了黑城子,在魏三家見到了劉甲,兩人擁抱了一會兒,羅望說:「人送走了,我倆喝一杯。」魏三讓女人燉了一鍋羊肉,陪着羅望、劉甲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時間不長劉甲就開始胡言亂語,接着,赤腳跳下火炕瘋了一樣跑到外面,羅望追出去時,劉甲已經跪在塵土裏,兩手拍打着地面,高喊着:「寶兒,蘭英,高醫生,爹、娘啊,」塵土飛揚起來,很快在西北風中飄散開來,羅望把他抱起來,劉甲仍在喊:「狗日的韓起茂、成銳弟,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群牲口,」羅望緊緊抱着劉甲。

    劉甲發出一聲狼一樣吼叫,癱軟在羅望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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