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再次啟動已經是第三天的上午了，沈清明見到楊旭的時候，楊旭還在偷偷躲在金杯裏面用望遠鏡盯着孕婦的房間。
「老大早啊。」沈清明例行公事的打招呼。
楊旭端着望遠鏡說：「嚴肅一點，我們是偵探，不苟言笑一點。」
這種事情交給秦夜遊干就好了吧。說到秦夜遊，昨天戰神下凡一樣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大概是過度勞累的緣故，秦夜遊正靠在車窗上小睡。
這種面癱果然都是怪物啊！
「昨天的事，的確是我莽撞了，連累了你們兩個人。」楊旭說，「不好意思。」
對於鐵公雞拔毛這種事情，沈清明十分期待：「打算怎麼報答我們呀？」
楊旭面不改色：「口頭表揚吧。」
沈清明感嘆：「哇像你這種鐵公雞還真是百年難遇。」
「慚愧慚愧。」楊旭面不改色的說，「做老闆的，就是要默默承受員工難以理解的沉重壓力前行啊。」
「壓力沒感覺到，扣下的錢倒是應該蠻沉的。」沈清明吐槽。
楊旭放下望遠鏡：「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吧，雖然福利不多，但是咱們事務所上下班的時間很隨意啊，不用朝九晚五打卡上班，難道不開心嗎？」
「說實話，我覺得朝九晚五的生活還挺開心的.....」沈清明小聲說。
楊旭打了雞血：「男子漢志在四方！怎麼能如此虛度光陰呢！應該做一下更有意義的事情啊！」
「譬如？」
楊旭說：「監視孕婦啊！」
「可咱們之前明明已經排除了孕婦的嫌疑，而且李冬的尾款也比所謂的送養費高出了不少。」沈清明問，「為什麼孕婦非要把孩子買了呢？」
「這個嗎.....可能是因為.....」楊旭眉頭緊鎖開始想理由。
沈清明說：「孩子不是李冬的？代孕孕婦害怕事情暴露所以假裝孩子被拐走？」
「她又不是第一次代孕了，不會不知道要做dna鑑定這種事情的。」楊旭搖頭。
沈清明說：「還有什麼理由？放棄安全而且高報酬的中介交易，去選擇私下把孩子賣掉呢？」
楊旭說：「吃豬油迷了心？」
「.....我看你更像吃豬油失了智一點。」
「要不就是被人拿住把柄要求她把孩子交出來？」沈清明又猜，「欠下巨額賭債被逼拿子抵債？」
「太麻煩了，直接要錢不是更快嗎？」楊旭又否定了他。
也就是說需要找到一個既不想賣，又在實際上賣掉了孩子的理由，將矛盾的二者對立統一，既賣了，又沒賣。
「既賣了又沒買.....」沈清明嘴裏念叨，「矛盾的兩方怎麼能在同一個事物上出現呢？」
思考之間，沈清明一拍前排座椅靠背，驚醒了睡着的秦夜遊。
太陽光透過已經十分沒有擋光作用的擋風鏡刺進來，剛醒的秦夜遊下意識的拿手擋住左眼，右邊則藏在樹木投下的陰影裏面，他本來就是稜角分明的長相，光影分割起來格外好看。
「早安。」秦夜遊說。
「的確不存在矛盾同時出現在一個整體上的情況啊。」沈清明忽然說。
這次輪到楊旭一臉懵逼了，秦夜遊剛睡醒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沈清明繼續說：「所以說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整體。」
「一個孩子被賣了兩次？」楊旭隱隱約約有點懂了，「女方拿兩份錢？」
「兩個孩子各被賣了一次，李冬的孩子是雙胞胎。」沈清明比出一個二字，「第一個孩子交給李冬，第二個孩子在交易市場上賣掉。」
最簡單的方法，同時也是最現實的方法。矛盾沒有出現在一個個體上，而是被各自分擔。
「如果說是這樣......」楊旭說，「要從懷孕初期就隱瞞李冬他的孩子是雙胞胎的消息。」
「代孕孕婦不可能做到這點，只有中介公司能操控孕婦的體檢報告單。」得出的結論越發可怕，沈清明說，「所以說這是一場孕婦和中介公司聯手編出來的騙局。」
楊旭：「那麼說的話......中介公司已經知道有人在調查他們了。」
沈清明：「如果中介想保全自己會怎麼做？」
「殺人滅口。」三個人異口同聲。
楊旭一拍大腿：「糟了！她家一上午沒過動靜了！」
根本不用廢話，三個人拔腿就往姑娘家跑，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還差點把保安引過來，萬般無奈之下楊旭只有親自撬鎖，來回折騰了快半個小時才把房門打開。剛一進門，就是一股煤氣味迎面而來，代孕媽媽正意識昏迷的躺在沙發上，秦夜遊扛起來她往樓下沖，一路跑到小區的涼亭才停下腳步。
秦夜遊面不改色氣不喘，相比於另外兩隻已經累到癱瘓的弱雞來說實在是鶴立雞群。
楊雞上去就給了代孕媽媽一巴掌，直接把她抽醒，對此沈清雞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她落到這個地步實屬咎由自取。以至於他們忽略了代孕媽媽已經清醒了楊旭還在打臉這個小小的插曲。
「停！停停！」代孕媽媽口齒不清的呼救，「我醒了醒了。」
楊雞表示歉意：「哦不好意思沒注意到，下次一定改。」
哪來的下次啊喂！
「你的事情呢，我們已經都知道了，孩子生了不止一個對吧？」沈清雞，呸沈清明在一邊看戲道，「實在沒法對你表示同情，所以說還是把知道的一切都老實交代了吧。」
秦夜遊一歪頭，意思大概是如果再騙人的話，不介意再把你扔回到屋子裏面。
代孕媽媽只好把一切和盤托出，的確像他們猜的那樣，她懷了雙胞胎，代孕機構得知此事之後從頭到尾都在提供假的體檢報告隱藏事實，打算將第一個孩子交給李冬，之後把第二個孩子賣掉，所得的利潤雙方四六分成。
有件事情倒是他們沒有想到的，第二個孩子之所以能被賣出去，是因為李冬，他身家龐大，百年之後留下的遺產，第二個孩子憑藉血緣關係也能分得一杯羹，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少說也有百來萬，不過這事楊旭也不關心。
楊旭問她：「你知道那群人應該怎麼找到嗎？」
她從口袋裏面掏出一張紙條：「上次見面的時候他們落在我家的東西，我撿起來一直忘了扔掉，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們。」
沈清明吐槽：「別的不說，你這種習慣，真的容易招來殺身之禍啊。」
「什麼時候不用像分章節收集線索一樣的過關遊戲就好了。」楊旭收起來紙條之後轉身離開，「你我兩清了，拜拜。」
「對了等一下」。楊旭又突然叫住女人。
代孕媽媽緊張的全身緊繃。
楊旭說：「別回老家，也別用你的網銀和銀行卡，至少三個月內不要用，如果你不想被他們查到你的位置的話。去城中村找個地下室租下來吧，女人出門在外不要露富。」
「哦哦哦哦......」
「這次就當做免費諮詢吧。」楊旭再次走遠，「後會無期咯。」
從翠城小區趕回事務所，已經是臨近黃昏了，眼瞅着十人四追法的黃金七十二小時即將過去，沈清明很是焦慮。第一天人販子用公路運輸的方式離開本地，第二天在路上，第三天孩子就已經到買主那裏安家落戶，一旦完成了這一步，失蹤的孩子就算是石沉大海，徹底找不回來了。
十人四追法，出自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青少年兒童犯罪預防專家王大偉博士之手，即是母親原地不動、父親發動親友10人向四個方向尋找。搜尋分成粗細兩層，第一層粗的搜尋就是在2公里以內，沿着大路趕快去追，安排4個人，就是一個方向起碼1人以上趕快出去追，細的搜尋就是還是在2公里之內，但要到主要的火車站、汽車站去找，也是4個人以上，到4個車站馬上去找。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去報警，一個留在家裏原地等候。
楊旭在研究從孕婦那拿來的紙條，這是他們眼下唯一的線索。那張紙條是一份地方小報的一部分，上面密密麻麻的記着各式各樣的求職招聘信息，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楊旭看這份報紙倒是興致盎然。
「打算引咎辭職投身勞動市場了嗎」沈清明沒好氣的說，他還是很擔心孩子安全的，「有這個時間不如再去火車站那裏多找一找。」
楊旭點點頭沒動地方。
沈清明剛要開門，楊旭又喊：「回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帶一屜包子。」
秦夜遊附和道：「一包方便麵，謝謝。」
看着他倆這個樣子，沈清明反而安心起來。不是說就此放棄，而是覺得楊旭這個樣子其實是成竹在胸的表現。
楊旭呵呵一笑，把報紙遞給沈清明，說：「看一下上面的內容，告訴我你看出來什麼了。」
沈清明放眼看去，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塊，裏面上到水泥販售，下到工廠招工，凡所應有無不盡有，就是沒有販賣人口的消息，天底下也沒有會在報紙上刊登這種消息吧？
楊旭在上面指了一下，示意他看這個方塊格裏面的內容。
「二手寶馬急出，售價130萬，送30平方米車庫，車齡6年，產地zq，車主身份信息全，可以放心交易，聯繫電話xxx」沈清明念了出來，很疑惑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楊旭又點了另外一個地方。
「hn長沙旺鋪轉讓，玫瑰街134號，面積27平米，因店主身份證丟失，支持當面議價，聯繫電話xxxx。」他又念了一邊，「我念這個有什麼用……等等，這廣告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看這個破報紙的人買得起二手寶馬嗎？秦城裏hn十萬八千里，鋪子為什麼要來這裏賣。」
楊旭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說：「因為這些都是黑市上交流用的暗語，內行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裏面的內容了，外行就算絞盡腦汁也看不透。第一個信息說，一個身高130cm，三十公斤重的六歲男孩急出，是在zq拐來的，身份信息齊全。第二個信息說，身高134cm，27公斤重的女童出售，從長沙拐來的，身份信息不全，不方便落戶，可以當面談女孩出手的價格。」
「這群人販子，真他娘的該死。」沈清明罵道。
楊旭說：「罵人無濟於事，想要把他們繩之以法，還需要靠自己動手才行。」
那邊秦夜遊接了一通電話，回頭說：「李冬那頭錢到賬了。」
「東風也來了。」楊旭念了一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揪出來這夥人販子。順藤摸瓜，也能找到李冬的孩子和代孕中介的把柄。」
天色不早，楊旭撥通了報紙廣告上面留下的電話，那頭接電話的是個女人，開口先問他們是不是真心想租鋪子，hn這麼遠來回一趟可不容易。
楊旭也不廢話，裝出一口鄉土氣息的語氣說：「俺不和你們扯這些個彎彎繞，俺兒子歲數大了想買個女娃給他當媳婦兒。」
那頭的女人很謹慎，問：「這位大哥，是誰介紹你們來的呀？沒人介紹的單子我們是不接的。」
「俺是從張寶柱那邊聽說的。」張寶柱是那天被抓住的人質，臨走之前楊旭拿走了他的錢包，他變得一副不耐煩的口氣說，「到底中不中，給句痛快話，不行俺就出找別人。」
張寶柱這個名字明顯那個女人是知道的，她笑道：「不好意思啊大哥，這些都是職業習慣，您千萬別忘心裏去。您看您什麼時候來驗貨？」
楊旭說：「夜長夢多，俺也不費事了，今晚能不能見面啊。」
「行行行，拿大哥你先拿上一萬定金，今晚十點半來秦城寶壟公園假山那邊見面好吧？貨要是滿意您把定金留下，不滿意我們分文不取。」女人說。
楊旭繼續問：「那你要是帶人害我咋整呢！我到地方你們直接把我一萬塊錢搶跑了咋辦。」
女人拍胸脯保證：「我們是講信譽的，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大哥你放心吧。」
這年頭人販子都要講信譽了嗎？可以說是十分搞笑了。
楊旭：「這樣吧，我帶我孩子去，路上壯個膽，你看行不行？」
那邊安靜了一下，然後說：「行，那咱們寶壟公園不見不散。」
通話結束。
楊旭放下電話，看了眼表說：「還有四個多小時，夜遊先準備一下裝成我兒子，小沈留在店裏看家，我們要是明天早晨之前還不回來的話就報警。」
秦夜遊一歪頭，意思是不行，他在酒吧和中介的人交過手，有可能被人販子認出來。
楊旭說也是，然後把目光落在了沈清明身上。
「你別看我，真要是打起來咱倆誰保護誰還兩說呢。」沈清明被盯的毛骨悚然。
楊旭說：「當爹的給你買個媳婦兒，這麼大的美事兒你怎麼還不願意呢。」
「不要這麼快就角色代入啊喂！而且我也不喜歡小女孩啊。」沈清明抗議。
楊旭說：「抗議無效，你還有四個小時十八分鐘體會一個不喜歡小女孩的傻兒子形象。」
